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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这三个人加起来,简直就足以令得整个天下,翻云覆雨。
更何况,寄出来这份莫名的东西的那个人,也完全具备着同样的份量。
“父亲,你说”,任太后扫过这份内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的圣门法柬,目光凝在了最后的落款上面,轻轻一叹:“秦桧在这里面说的东西,难道真有可能是真的么?!”
“此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任得敬说到这里,也不自禁缓缓摇了摇头,显然就信函里所说的事情,委实太过匪夷所思,连任得敬也觉得殊难接受,只是他抬眼,看着任太后:“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机会,不管对太后师门,亦或是对我们,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哦?”任太后轻蹙娥眉,看着任得敬,目露询问之意。
“秦桧所言,或许尽是虚妄,但他在宋国朝堂之上的十余载经营,却绝不是虚妄”,任得敬的目光里流露出回忆的神色,他原本就是宋室的州县小吏,当日里尚且没有资格能蒙秦桧接见,但对于秦桧在宋室朝堂之上拥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力,任得敬直至今日,仍然印像深刻,纵然现下宋国天子官家再脱胎换骨、励精图治,但任得敬还是仍然坚信,秦桧的力量仍然是这位宋国的皇帝官家必须正视的生平大敌,他轻轻一笑,望向任太后说道:“这位秦相公与宋国皇帝之间的争斗,谁胜谁负,不可预期,但宋国朝局,甚至于天下大势,都必将由此而有一番风云激荡,那却几乎已成定局,在这等形势之下,我们如果真的不去凑一凑热闹,未免也太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不是一场热闹,这是天下,纵然秦桧所言真实不虚,难道父亲就当真准备在这个时节火中取粟?”任太后望向任得敬,眼神里有了几分不满之意:“父亲或许忘了,但女儿一直未敢忘记,我们,毕竟还是宋人!”
“太后,终归还是太年轻啊”,任得敬看着自己的女儿,半晌,这才哑然失笑:“莫说是我,纵然是你的那些师门长辈,眼光难道还当真会盯在那秦桧许下的三千里地上面?!”
“若是江山沉浮,并非操于我手,那纵然山河再广,复有何益?!”任得敬摇头淡笑:“现下单单这西夏一隅之地,尚未曾尽数掌控在我等之手,谋宁克任何等精明,又岂会再去谋图秦桧那空口白话的三千里河山!”
“那父亲的意思是……”任太后微微沉吟,露出思索的神色。
任得敬的眼光里流露出一丝凌厉的神色,却是低头看向地面,沉默了半晌,这才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晋王,老了!“
大殿里一阵无言的沉默。
晋王察哥,是西夏崇宗乾顺之弟,性雄毅,多权略,智勇双全,是西夏皇室难得的人物,自崇宗亲政之初,就将全国军权尽数交到了察哥的手上,这数十年来,察哥在宋室对西北经略加剧的情况下面,五度出征河湟,威服吐蕃,前沿筑城,以攻为守,连在后期对他起了猜忌之念的崇宗乾顺都不得不公开承认,错非有晋王察哥在,恐怕在宋室亡于金人之手前,西夏的百年基业,就要先亡于宋国之手。
现在的晋王察哥已经年逾七旬,英雄迟暮,但就仅凭他留下来的赫赫虎威,都足以让任得敬谈起他的时候,仍然不得不存下三分敬畏之感。
任太后能够明白任得敬的意思。
自西夏立国以来,任太后的师门虽然先后以没藏氏、梁太后先后掌控西夏国柄,但党项皇族嵬名氏,也绝非就是如此安于摆布,错非如此,没藏氏、梁氏,也不会临到后来,都没能落上一个好下场。
哪怕是在后党权力最大的时候,可以通过暗地操纵幼年幼皇族即位为君,从而挟天子以令诸侯,掌控朝政,但却是绝无可能取嵬名氏而代之,那便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撼动西夏皇族的真正根基。
而且据说作为那股西夏皇族势力精神领袖,是西夏开国皇帝元昊的银川公主,在这位银川公主的身后,还有着长久以来武林中一股神秘的力量做后盾,似乎比起任太后的师门的力量也丝毫不会逊色,当然,对于这些东西,任太后这一代人已然未尝亲见,只不过是隐约知道一些。
是以任太后一经任得敬点醒之后,便即明白任得敬口中所说的最大的机会,指的是什么。
西夏小国,自立国以来,便一直夹在辽宋之间,宋国视西夏为藩属叛臣,对夏国征伐不断,是以西夏自立国以来,便只能采取对辽宋两国均以藩属自居,同时亲辽抗宋的立场,可以说,这近百年来,西夏国内势力消长,实在与其跟各大国之间的关系息息相关。
辽宋之间,自亶渊之盟后,相互之间兄弟相称,升平百年,宋室天子经此一挫,也暂时收起了北望燕云之心,然则对于西夏之地,宋国却是一直以来视若心头之刺,历代君王,无不以经略西夏为己任,先自分化吐蕃诸部,对西夏形成合围之势,再将全国最精锐之军队尽集于西北之地,屯边筑城,及至宋徽宗在位之年,西夏颓势已显,若不是恰巧女真金人起自白山黑水间,竟尔迫得宋室险些覆亡于顷刻之间,只怕西夏早晚难免亡国之运。
时下金国尽据河北之地,已经将西夏与宋室分隔开来,西夏也由此自立国以来,第一次真正得以避免来自于宋国无时无之的威胁,有了十余年的太平,也借着大国相争之机,重新将青唐吐蕃诸部,收归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晋王察哥在军队之中享有的崇高声望,便是在其力拒宋军与经略吐蕃的几十年冲杀之中积累下来的,这十余年来,晋王年事日高,但也恰好碰上了天下局势板荡,辽宋金大国相争,对于西夏无力旁顾之际,是以无论西夏国柄操执在哪一系人马的手中,也都找不到任何站得住脚的借口来分掉这位在西夏军队之中盘根错节的晋王手中的军权。
是以现下,或许也真正是一个机会。
宋室天子大败女真骑军一役,势必影响天下大局,宋金版图,只怕必然要由此而异,以宋国天子在这一战之中表现出来的进取之势,无论局势如何变异,西夏这一隅之地,势必无法独善其身,是以为今之势,若不趁势进取,则只能坐以待毙。
若是那张圣门法柬之上所言为真,则此行之后,只怕宋国就要立即陷入四分五裂之中,而当此金国实力泰半为宋国所抵消之时,自是西夏自立国以来前所未遇的大好良机。
晋王年迈,绝无法再行亲身上阵,到时任太后师门一系挟此大功,分军权而制之,自然也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照任得敬的意思看,纵然退一万步讲,这张圣门法柬所言非真,却也必然造成西夏不得不动的局面,在眼下的情况下面,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能打破晋王在军中铁板一块的局面,自然也就能够生出无穷的变数,无穷的机会。
只是,如此一来,却也不啻于以西夏的国运,来赌这一局了。
“是运,是命”,任得敬似乎知道任太后心中所想一般,淡淡一笑,说道:“我们,本来便不是西夏人!”
“唉!”任太后长长一叹,再不言语。
以她的立场,或许实在再想不出任何理由,来说些什么。
只是,这张圣门法柬里所说的事情,真的有可能是真的么?!
她拿起了那张已经看了无数遍的法柬,从头到尾再扫过了一遍,却仍然是觉得这一件事情,还是如此地匪夷所思。
“这有可能是真的么?!”,任太后秀眉深锁,抬起了头,像在问着殿外无尽苍穹,又像是在问自己:“宋国的天子官家,居然是个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