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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是要凌驾于那个还牢牢占据着国君名位的段氏一族之上,自然都要耗费着无数的心力,那位老一代的善阐侯,在平灭杨义贞之乱后,几乎把后半辈子的精神全花在了争权夺势上面,就这样都还自是到得最后,力有未及,始终不能以高氏代段氏而自立为君,对于高升泰这个生母早逝的长子疏于爱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大理国僻处天南,虽然这么多年来,上层人士之中,也渐渐开始为儒风浸染,然而毕竟还是多少保持了一些西南蛮族的风气习俗,对于家里的女人,虽说有所谓的各自名份,但相互之间的分际,却是绝对不可能如中原宋国那般泾渭分明,所谓的妻妾之别,在许多时候只不过是个方便的称呼罢了,这些女人在自己家中的地位如何,都是千人千面,各自不同,有厉害的女人,挂个妾室的名义,而撑持着整个家族的门户,成为实际上一家之长的情况,在这西南边蛮的民风之中,也不算是太过希奇的事情,是以如同高升泰的生母那般在他幼年之时就溘然长逝的情况,如若她生前与高升泰的父亲,那位老一代的善阐侯之间,并不是情谊特殊的话,恐怕她那正妻的地位,也实在不能给高升泰带来多少的好处。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朱丹臣、禇万里、古笃诚、傅思归他们,但跟我最兴趣相投,交情最深的”,高升泰似乎忆起了那阵年少轻狂的时侯,嘴角浮起了一丝的笑意,旋即化作一声长叹:“却是段正淳,就是那位我们大理的故文安帝,中宗陛下!”
巴先生蓦地一惊,在大理国中,几乎无人不知大理一国朝堂之上,高段两家可谓是君非君、臣非臣,虽然表面上还是一派顶礼如仪,和睦共处的景象,但事实上只怕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种主弱臣强,权臣当朝的局面,势必不可能长久地维持下去,大理国中之所以能出现这十余年来段皇帝与“高国主”并立的特殊局面,无非是因为高氏一门虽说掌握着相对于段家而言,处于绝对优势的实力,但却仍然没有把握将段氏一门连根拔起罢了。
当日里那位高升泰的父亲,老一代的善阐侯,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就一直想以高代段,过一把皇帝的瘾头,但却终究碍于局面,还是没有妄动,以至临终时尤自引以为生平之憾,由此也可见朝堂之上的段氏与高氏之争,在私底下已经激烈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虽说在那位老一代善阐侯执政的时候,巴先生还沉沦下僚,无缘得见,但自他跟随了高升泰之后,这十余年来,却也曾亲见过这位高升泰君侯与大理文安帝之间的争斗,其间的残酷惨烈,着实可谓不足以为外人道,如若不是今日里高升泰亲口说出来,巴先生还实在想不到这位高君侯与那位文安帝段正淳之间,居然似乎还有过一段不浅的交情。
“非但如此,我能够继承高氏一族的家主之位,也跟他、跟他们有着莫大的关系”,高升泰却似是没有看到那位巴先生吃惊的模样,接着淡淡地说道:“不算那些少年夭折、未及长成的,我父亲统共有二十七个儿子,可以说,如若没有我们那位文安帝陛下,如若没有朱、古他们几大家臣的帮忙,我或许根本不可能成为这个善阐侯!”
巴先生听高升泰说到这一节,回想起这十余年来的所见所想,心里总算隐隐有了些明悟。
高升泰虽然说起来,算得上是高氏一族家主的嫡长子,然而事实上自唐末五季以来,哪怕是自认得天下正统的中原王朝,也还是没有能够真正地将嫡长子继承制作为一种不折不扣的制度固定下来,只看大宋开国太祖太宗之间,都还有斧声烛影这种千古之迷,便可见一斑,更何况在大理这个僻处西南的王国里面,边蛮习俗还一直保持着很大影响力的国度,在这种家族权力的继承上面,更多地是奉行强者为先的原始丛林法则,高升泰所谓嫡长子的身份,在他当年的争取继承善阐侯之位的斗争之中,能起到的作用,还真是非常地有限。
毕竟在大理国中,治理政务上还不如中原之宋室这般以科考取士,采取官爵分离,差遣实任不可能由继承而得的制度,反倒是在很大程度上无法摆脱原先那些地方土司势力的纠葛,基本上都是由一些传统的家族或部族划地而治,只要没有被吞并,在各自的势力范围之内就如同国中之国一般,父死子续,兄终弟及,哪怕是大理国君,都自无权过多地加以干涉。
这样的政治结构虽说使得那些传统的家族与部族的权力膨胀,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一个不受制约的土皇帝,然则却也造成了大理国中的局势,历经这么多年的磨合,也都还未能达成一个绝对稳定的结构,国君权力即弱,那些各据一方的世家部族之间,相互合纵联横,攻伐吞并,可以说是无日无之,从大理开国以来而至今日,从来都未曾有一日的停息。
哪怕是当年开国之际的六大世家,现在也已经是六去其四,更惶论那些次一级或者更弱小的小世家与小部族,在这么多年里,更是不断地被打散,不断被重组,选择一种强者为先的继承人体制,为了选择出对于家族部族而言最为合适的接班人,他们往往放任甚至是鼓励那些族中子弟,从懂事开始,就进入一场优胜劣汰的充满血腥的斗争,毕竟在大理国中的这种传统下面,本来就只有这种争斗之中的最强者,才可能在强敌环伺的环境下,最大程度地维护家族部族的利益,抑或更进而去争抢得到更多的东西。
象高升泰这种母亲早亡,却又偏偏具备了所谓的嫡长子身份的人物,在这样的争竞当中,恐怕可以说从一开始就处在了最险恶不过的条件之下,毕竟他的母亲早在他还远未成年之前,就已然逝世,再没有人能够替高升泰在他父亲面前说得上话,以高升泰当时的年纪,也绝无可能懂事到能够与那位几年都见不上一次面的父亲大人培养出什么样感情来,而他那嫡长子的身份虽说在大理并不意味着他在继承的权力上面会拥有着什么样的优先资格,但却还是无疑会引来不少有心人的猜忌与排挤,实在不难想见在当时那种条件下面,高升泰所要承受的,是何等的压力。
这位巴先生跟随着高升泰也已经有十余年的时间,对于高升泰当日里能够从他那一众兄弟之中脱颖而出,继承善阐侯之位的过程虽然不敢说尽数了然于胸,但也还算得上是深悉内幕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了,当年高升泰虽说是文才武功,都算得上一时之选,但他的那些兄弟,倒也不都尽是泛泛之辈,在当年能够在被他的父亲疏远了那么长的时间之后,重新进入他父亲的视线,并且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于家族之中的地位扶摇直上,最终成为新一代的善阐侯,倒确实是一件在当时都让许多人都极为诧异的事情。
现在听得这位高君侯的那一番话,巴先生细思从来,这才隐约发现事实上在当日里高升泰那飞速崛起的背后,似乎确实有着当时大理镇南王一脉势力的影子,甚至于昔日那位高升泰的父亲,老善阐侯高智升,之所以会在自己众多的子嗣当中,重新记起那个恐怕在他心中长久以来已经是面目模糊的高升泰,也都是从一次被他视为是大理段氏皇族所背后操纵的,对于高升泰的反间陷害开始的,而这一次的反间陷害的计划,直到高升泰已经险些被那位多疑的老善阐侯杀掉的最后关头,才被揭破,险之又险地留下了高升泰一条命,这也让那位老善阐侯多少对于高升泰生起了些许愧疚之念,从而对他有些另眼相看。
而在接下来的那段岁月里面,似乎大理段氏皇族,忽然之间意识到高升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高氏下一代子弟,才是他们将来最大的威胁,才是他们急欲除去的第一个对象,连续出现了不少明显是目标指向高升泰的动作,而也就在艰难应对这些针对于他的举动的过程当中,非但让那位老善阐侯越来越关注这个原先他一直忽视掉的儿子,也让高升泰的各方面的能力,得到了很集中全面的展示,也就是在那之后,那位老善阐侯高智升才开始注意到他的这个嫡长子,开始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高升泰本身的实力,也每次都能够很漂亮地完成任务,于是他在高氏一族之中的地位,也就不断地逐步提升,到得那位老善阐侯逝世之前,他已经是高氏一族上下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了。
巴先生一念及此,不由得微微有些不安的感觉。
如若这一切都自是眼前这位高君侯与大理那位故文安帝里应外合耍出来的花样,那这个秘密未免也太大了些。
虽说现下这一切已经是时过境迁,但这位高君侯会突然之间对他吐露心声,说起这段当年的往事,还是让这位巴先生在明白过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之后,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先生何故如此?!”高升泰将那位巴先生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得哑然失笑:“当日我与那几位兄弟之间的交情,也从未想能瞒过任何人,甚至于那几年间,在先父面前说我是段氏皇族内奸的人,也是不知凡几,只不过往往连那些到先父面前告状的人,心下也未必相信罢了!”
“呼!”巴先生听得高升泰的话,也是微微吁了一口气,略微安定下来之后,回想起昔日的种种,心下也不由得为自己方才那莫名的担心而涌起了几分好笑。
确实,当日里眼前这位善阐侯高升泰与朱丹臣、傅思归等人的一番交情,早在他在高氏一族之中,还是个不受人待见的边缘人物的时候,就已经是近人皆知的事情,而高升泰本身也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只不过因为他的脱颖而出本身就是借着来自于段氏皇族的一次针对他的计划,在此之后他在高氏一族中地位的每一步攀升,又自是伴随着与段氏皇族之间暗流汹涌的明争暗斗,是以他与这些个段氏皇族的家臣之间的交情,在当时更多地只是被用来当作是唏嘘于为了权力而兄弟反目的事例罢了。
当然,当这位善阐侯高升泰开始以一种夸张的速度在高氏一族之中越来越凸显出他的才干与地位的时候,当然在高家家族之中,也就有了很多原本对于家族势力的分配有想法的有心人,越来越将高升泰作为了他们主要的假想敌,高升泰与大理段氏皇族子弟以及那几个忠心于大理段氏的家臣之间的交情,自然也就成了这些人攻击的目标之一,就巴先生所知道的来说,在那位老善阐侯面前,就曾有几次收到言之凿凿的密报,声称高升泰是高氏一门的内奸。
在巴先生看来,以那位老善阐侯的个性,虽说面子上从来都是一副对高升泰依赖有加的模样,只怕底子里也少不了对于这样的说法有过一番查访,只不过在那段时间之内,高升泰在大理段氏皇族与高氏一族的争端之中所起到的作用,益发重要,有几次甚至于可以说完全是靠着他在关键的时刻,扭转了整个局面,是以到得老善阐侯逝世前的时候,关于高升泰与大理段氏内外勾结的这种说法,再提也只能作为一种笑谈罢了,尤其是在高升泰作为高氏一族下一任家主的地位越来越明显之后,就算是那些最想取高升泰而代之的人,也绝不会再以这样的理由,作为攻讦高升泰的借口,毕竟连他们也实在觉得,在大理一国之中,段氏皇族还能拿得出什么样的诱饵,能比实际上执国禀政的善阐侯之位,还更有价值。
“里应外合,高家内奸……”,高升泰似乎也想起了跟巴先生心中类似的情形,脸上泛起了一丝不屑的笑意,轻轻地说了一句:“段兄弟,他们也忒地看小了你了!”
“咦?!”窗外远远地传来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夹杂着隐隐的欢呼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有不少人向这边行进过来,那位巴先生微讶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向远处望去。
高升泰却是恍若无觉,他仰起头,眼前似乎又浮出了段正淳的那双似乎看什么都无所谓的眼睛,而他的手里,正端着一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