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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安欣一时不能把他和十年前那个忧郁孤傲的校园诗人重叠到一起。他看着她时坦荡亲热的目光,他对她和女儿的关切的问询,也使她觉得他只是在表达一个老同学的亲密又纯净的感情。仿佛是受了他的感染和纠正,她慢慢地也磊落起来,居然觉得放松,话也见密,不断地在大家交谈的空隙里,见缝插针地和夏天一起回忆大学生活的有趣片段,有时说到一些只有他们两个才能了解的隐语,在两人会意的笑声里,安欣一下竟有着幸福的感觉。
这个热闹的晚上,她觉得少有的快乐,除了夏天的缘故,也可能跟喝了一点儿葡萄酒有关吧。
夏天说他的确去了海南,在那边跟几个人一起编书,慢慢地开始单干。他说他来北京已经两年,他说他平时像雨前抢着搬家的工蚁,很忙很忙,只和有限的几个大学同学偶尔联系一下,其他人都无暇顾及了。夏天说这话的时候,安欣的心便凉下去许多,“有限的几个同学”,她不在其列——而她曾经那样地眷念他。
安欣本想问问他:你不是说到了海南给我电话吗?又感觉这样问有些自讨没趣,好像已经是老早以前的事情了吧,夏天会不会迷惑地说:是吗?我那样说过吗?
何必问他,仿佛小孩子做游戏一般。
“你不是答应让我抄你作业吗?”
“你不给我糖吃,我就不给你抄。”
“你早先没说要吃糖啊。”
“我现在改主意了。”
“你耍赖,我告诉老师去!”
“你去呀!看看老师批评谁?”
的确,这是个没处申诉的委屈,不论谁有理,有什么样的理,都没辙。
夏天或许也牵挂过她,可现在这已经不再重要,生活如河流,总要淘汰和搁浅一些东西,才能撒着欢地继续往前流。忘却,或者看淡,失落,或者放弃,总是一种必要,因为人还要生活下去,一路向前地生活下去。如果所有的感情都要一起承载着,不累死也要崩溃,就跟河流淤积了太多杂物要决堤一样。况且,有些东西本来就是暧昧不明的,安欣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幼稚,她轻轻地晃了下头,在心里努力放松了一下,争取在晃一晃头的瞬间掏干净那些沉积的旧梦。
看着在一群写手间左右逢源的夏天,安欣的心情慢慢开朗起来,一段往事,或许叫一段隐秘的旧情也罢,正在云烟样地散淡开去,她想此后她的世界开始变得更加纯净,没有额外的幻想和幻觉,也没有额外的牵挂了,生活将因简单而有着单纯的幸福。很好。
原来的夏天死了,她或许真的不该被命运的手盲目地牵扯着,跑来这里看着夏天死后的样子,容光焕发的样子。从此,夏天只是一个志得意满有形有色的商人,而不再是一个梦。夏天不再是诗,甚至连散文也不是了,他开始像其他人一样走进小说的世界,由抒情而叙事,由凝练而疏放,疏放得有他自己的条理,并且与她无关。
她的生活里将丧失一项内容,她知道她以后再也不会一上班就翻看报纸的副刊了。或许,这种失落将使她感觉轻松,却也少了一些私密的美妙的感觉,她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来适应这种只有自己能够感知的改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