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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一直在弄的剧本接近尾声,我一咬牙违背心意听从投资方意见写成喜剧,大团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皆大欢喜。剧本就是这么个东西,想把它写成什么样就可以写成什么样,不管什么样的结局都可以找到理由让它成立,不像生活,常常会走到你愿望的反面。
写违心的东西就是比平常困难,剩下的一集用了以往两倍的时间,好不容易糊弄完了发过去,万婕来了个电话,说风头过了,她要回深圳了。我问她要不要安排一下,饯饯行,万婕说:“得了吧,我还赶着卖淫去呢。”我在电话里骂她,太不地道,给韩文静出那么缺德的主意。万婕哈哈大笑,笑完了问我:“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跟韩文静挺投缘挺合得来,性格挺像的啊?”我说:“也没都觉得。不过你俩都挺爽快的,怎么了?”万婕说:“我确实挺喜欢她的。不过我跟她可完全两回事,她是生下来就潇洒,那是真潇洒,我是假的,唬人的。干我们这一行儿,装爽的时候比真爽的时候多了去了,心里头多少苦乐都得自己装着,用句流行的话说叫,装逼后挨打,我依然潇洒。我要是像韩文静一样生在那样的家庭,吃喝不愁,那我就是真爽快了。”万婕很少跟我说这些话,我也不知道她这些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过我确实人知道有些时候表面上得硬着头皮假装不在乎,心里其实比谁都在乎。
跟万婕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一看时间都快到五点了——我跟王媛约的五点半在医院门口儿见。赶紧收拾了东西下楼打车,一路塞到医院门口,到了已经五点四十了,到处瞅也没见着王媛人影。我一个人往门诊科室走,想到里面找她。我一直不喜欢医院,不管多少人在那里走来走去,总是有股冷冰冰、阴森森的气氛,这一点,医生护士态度再好也改变不了。我走到三楼,看到王媛站在走廊里,手里拿着病例,眼泪在见到我的那一霎那无声落下。
我看着王媛母亲的病例,上面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胃癌晚期。我能身临其境地体会王媛的那种痛苦,在这一点上我、王媛、韩文静都是一样。或许我们处在心理幼齿阶段,远远不够成熟,即使是在想象力,都无法承受某天可能失去父母的那种痛楚。道理谁都懂,生死荣辱是人都得走,可依然无法面对哪怕是这种可能性。是的,这种可能性本身是可耻的,它让我感觉那种情况一旦发生,我将在世间无依无靠,无法存活。无数个夜里,我因为这种可能性而导致泪水无声放肆奔流。我勇敢而懦弱地想,要是某天父母有一个不在了,我也不活了。当我把王媛的头放在我肩膀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们三个恍若乱世中的诺亚方舟,生活在不停想法设法地伤害我们、折磨我们,我感谢生活手下留情没有把我们赶尽杀绝,因为每到关键时候我们幸亏还有彼此可以依靠。在那一刻我决定,不管生活怎样伤害我们都好,可是我们永远都不要互相伤害,这就足够了。是的,事到如今我心存感激,感激生活给了我樊斌的同时还给了我韩文静和王媛。
在等王媛去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我很不道德地翻了她的包,搞到了她的银行卡,用手机记下了卡号。
从医院出来,我实在不敢注视王媛的表情。我坚持送她回家,她很平静地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冷静一下。”我跟在王媛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看着她孤独而又假装坚强地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街上的人依旧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快过王媛家楼下的时候,透过拥挤的人流,我看到她突然蹲在地上,痛哭失声。那一刻我有点绝望,因为我知道,这种悲伤根本不需要安慰。
直到看见王媛走进小区,我才打了个车折回家。我冲到卧室,取出我妈给我准备结婚用的5万块钱,直接冲往楼下。樊斌已经回来了——他最近回家都很早,看我理也没理他,拿了钱往外走,一下子懵了,愣在原地没动,搞不明白我是被人以某种控制神智的手段敲诈勒索了还是干脆拿了钱想跟奸夫跑路。
我跑到楼下的24小时自助银行,先把钱存到卡里,再转账到王媛账户,我最不爱进银行大厅操作业务,除了极其有限的几个商业银行比如招商银行,其他的大银行都是沆瀣一气,业务和服务态度都是出了名地差,这一点从它们银行名字的英文缩写就可以看出来了——中国建设银行,CBC,存不存?中国银行,BC,不存。.中国工商银行就更直白了,ICBC,爱存不存。
我给韩文静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韩文静的第一反应跟我一样,她在电话里说:“小北,你把王媛银行卡号搞来,咱俩往里打点钱,让她先救救急。那老头儿从家里滚蛋了,给我们娘儿俩留了一大笔钱,我正愁没处花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