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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掠夺人家的财产啊。
生意哪能这么做?
要不是为了孩子,为了日子能过好点儿,谁愿意大半夜的起来做罐头来卖?
冬天夜里热腾腾的枕头不香吗,还是暖暖的被窝不舒服。
熬更守夜,工人是她,成本是她的,油和盐巴都是她的,街道凭啥一搂子搂走所有的钱。
陈月牙和街道主任徐明吵了一架,才从街道出来的。
她反正是打算好了,只要徐明还是原来的态度,她就要搬走所有的罐头。
绝不便宜街道。
不一会儿,街道主任徐明紧赶慢赶的也来了,还没走到跟前儿呢,就说:“陈月牙同志,我要严肃的批评你,你这觉悟也太差了吧,把罐头搬回自个儿家?那我还得问问,你这鱼哪来的,长在咱们共和国的土地上,那就是公家的财产,你就必须说清楚来路,要么上缴,要么,就给我原放回那个地方去。”
“鱼是哪来的?我几个儿子从山上打来的,您要这么说,我就只有一个办法,原把鱼倒回山里头去,公家的财产,我不贪一丝一毫,但我的油盐酱醋,我也要原数收回。”陈月牙才不怕徐明,硬怼怼的说。
鱼都已经做成罐头了,再倒回山里头,那还能吃吗?
这不成两败俱伤了?
妻子的地位,是随着丈夫的地位而水涨船高的,这要别人,徐明想欺负也就欺负了,但现在,贺译民可是派处所的所长,他就不得不顾及点儿,尽量把话给说圆。
“往山里头倒鱼那是气话啊,你看人宋小霞,同是搞销售,创造了那么好的业绩,罐头都卖钢厂去了,年底区政府肯定得表扬她。你也该向宋小霞学习才行,陈月牙同志,放开你的胸怀,有点共/产党人的觉悟嘛,给咱们街道创造销售额,才是你该干的,干的好,年底,我让区政府奖励你。”苦口婆心的,徐明说。
“学习什么,学习宋小霞做坏罐头,吃坏钢厂一帮老太太的肚子,还是学她的罐头里蛆比梨还大?”就在这时,有人在徐明身后说。
徐明回头一看,哟呵,钢厂的老领导。胡进步!
哪怕退休了,胡进步在外头余威犹在,褪着手上的手套,他说:“宋小霞的罐头我们厂里已经退货了,今天,咱们要300罐鱼罐头,就要你们这街道办产的。怎么,同志,你们的罐不卖吗?”
啥?
宋小霞的罐头被退货?
陈月牙的罐头卖进钢厂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要不是钢厂离退休的老厂长亲自来,谁敢相信?
徐明转头再看陈月牙,人陈月牙不说话,扭过脖子,爱搭不理。
陈月牙不是这胡同里最能胡搅蛮缠的泼妇,但是性子最刚烈的奇女子,人能把一个植物伺候醒来,就证明她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现在钢厂要罐头,她要真把罐头全拉山里倒了怎么办?
那街道还挣啥钱,她不挣钱,徐明的工作成果又从哪来?
而且,徐明隐隐风闻,最近区政府正在调查他,这时候没点工作成果怎么行?
“陈月牙……”徐明都快哭了,就一街道主任,芝麻大的官儿,咋就这么难呢。
“分成谈不好我就不卖!”
“那你想拿多少?”
“我要二八开,要不免谈。”陈月牙说。
底气就是这么足,腰板儿就是这么硬,谁叫成本全是她的呢?
“街道八你二?”
“徐主任您回吧,我上山倒罐头去!”
“行吧行吧,就这么办。”为了工作成果,徐明心里堵的慌,但还必须答应。
钢厂真是豪气的大手笔,一下买了300罐罐头,这一合算下来,就是整整六百块,陈月牙反手就拿了五百块,库房里还有整整500罐的罐头呢。
钢厂采购科的人自己搬罐头,科长还是比较懂行的,拿起一罐罐头摇了摇,晃了晃,太阳下面看着呢。
物不在多,那么一块炸的金黄的鱼肉,给佐料烘托着。
饶是在采购科不缺东西吃,科长也觉得这是好罐头,心里顺带再鄙视一下宋小霞。
“搬上车,咱们走!”说着,一帮人开车走了。
“月牙,你婶儿还忘了件事儿,这是我们老家送来的黍面,你留着给孩子们吃去。”胡进步上车之前,又递了陈月牙一个袋子,挥着手说。
陈月牙打开一看,里面是磨的细细的面粉,一股黍的清香味儿。
这黍面要做成饼子,那真是贼好吃。
贺译民今天正好发工资,难得还能早回家一天,进胡同的时候腰都格外的挺拨,步履如风。
“贺所长,咋走的恁快,枪掉啦。”百货商店几个售货员在门口探着头,开玩笑说。
贺译民下意识摸了摸腰,几个售货员笑的更开心了:“我就说嘛,他那腰上准有枪。”
都是男人,咋就贺译民,连背影都帅气呢?
在胡同里看见妻子拎着只袋子艰难的往家走,快跑几步拎起袋子,贺译民弯腰的时候轻轻在妻子耳边吹了口气。
“能不能放稳重点儿,还所长呢,你这样儿咋出去抓风纪?”陈月牙说。
现在的公安,还兼职抓风纪,大街上男女走的近一点儿,或者拉个手啥的,那都属于流氓罪,轻者当面批评,重者抓去蹲班房呢。
进了门,几个崽崽都看着呢,贺译民把工资掏出来了,八张大团结:“给,这月的工资,一分不少全在这儿了。”
“哇哦,爸爸好厉害!”斌和炮说。
贺译民几番示意让妻子把钱接了,男人嘛,挣钱养家,工资全部上缴,他得给儿子们做表率。
超生在闻妈妈带来的袋子,上面一股甜甜的,像桂花一样的香气。
发工资的日子必须吃点好的,俩口子当然得一块儿做饭,超生的鼻子已经长在黍面袋子上了,要不是要以身作则教育两个脏哥哥,她都想舔一舔,这泛着微黄的面会是个什么味道呢。
黍面得拿开水烫,本来面是微黄色,一烫就变成金黄色了。
妈妈揉面,爸爸生火,再把圆圆的平底铁鏊放在火上烤着,滴一点油上去,再把它刷匀,妈妈揉好的面剂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香吗?”陈月牙笑着问闺女。
“香,真香。”贺炮在一旁情不自禁的说。
他的口水都要滴到平底锅上啦,超生一指头指过去:“讲究卫生哦哥哥!”
“鱼还会跳进怀里哟!”贺炮连忙擦干净了口水。
为了再能让一条鱼跳进超生的怀里,贺炮也是拼了。
金黄色的黍面馍在平底锅上油滋滋的响着,闻着就是一股秋天醉人的熟香。
几个小崽崽以为这已经够好吃了。
没想到妈妈一踮脚,从柜子的最高处,居然拿下一罐头瓶棉棉的白砂糖来。
白糖啊,那可是超生的本命,迫不及待的拿起第一个,蘸上白糖,黏乎乎的咬一口,拉了好长的丝儿,赶忙再给炮哥哥咬一口,斌哥哥咬一口,外焦里软,外黄里白,外香内甜,粘牙扯丝的,所有的滋味儿全在这里头了。
“趁着天还亮,再多烙两锅子吧,明天咱得出去一趟,估计赶午回不了家。”贺译民见妻子准备换锅熬粥,连忙说。
“去哪儿,为啥赶午回不了家。”
“上次不是说过,劳改农场那池塘,现在好些人跑那儿捞鱼,昨天差点淹死一个人,我们再去过一遍,仔仔细细打捞一遍,到时候那池塘得填掉,没人管理的池塘,就怕有人为了捞鱼,掉里头淹死。”贺译民说。
这男人,亲自上手,又开始和面了。
陈月牙没把明天去劳改农场当个大事儿,毕竟,她不太相信一个关犯人的劳改农场里,除了鱼,还能有啥好东西。
贺译民就是公安的责任使然,哪怕有狗头金,只要找出来,他肯定要上缴,要联络当事人,然后还给人家。
但是几个小崽崽全部伸出了手,激动的双手掬着,嗷嗷乱叫:“鱼,鱼!”
“他们这是咋啦?”贺译民摸不着头脑的说。
陈月牙也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为了让斌和炮讲究卫生,编了一个只要他们爱好干净,鱼就会跳进他们怀里的谎言,为此,几个孩子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努力的追求干净。
斌和炮的衣服,已经三天没洗过了,还是干干净净的。
俩口子对视一眼:似乎是遇上麻烦了。
你怎么才能让一条鱼主动的跳进孩子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