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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行有些不安。
四人继续上路,边走边问。
墨家修的是入世的学问,虽然天机城建在山里,可与外界也并未断了联系。尤其是十里八乡的农家,诸多的农具,很多都是出自天机城的匠人之手,所以几人要打听天机城的所在,却也并不为难。
循着所问的道路,四人一路进了山。
沿途关隘也有询问,邹阳出面,只说自己是一方大地主,要订购一批铧犁,那守关的墨家子弟瞧他们一共才四人,还有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女,倒是有些符合他们所说的身份,便放他们通过了。
天机城,座落在首阳山深处,周围秀峰叠起,林木森萧,峡谷峻绝,流水如带,群山环抱之中,便是那座大石垒就、古朴肃穆的天机城,此城依山而建,巍峨之极。
往日这天机城下,有人耕种、有人习武、有老叟下棋,有顽童戏耍,田园风光,十分的热闹,可今日的天机城下却十分冷清,只有两个人对立于城门之下。
高大的城门关着,只有城门上一个一人高的小门儿敞开着。
古获和严黎两个墨家子弟身着麻衣,足登草鞋,看上去虽然粗朴,却也衣装严整。
两人对面立着,神色颇有敌意。原来这古获和严黎虽然同为墨家子弟,却分属不同派别。古获是一个武者,严黎却是一个术者。墨家十多年来没有钜子主持大局,武者和术者两派先是由于争夺钜子之位,继而因为入世理念不同,所以常起纷争。
这时,一阵辘辘车轮声响,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僵持局面,二人抬头一看,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严黎一见,扬声大喝道:“来人止步,报上名来!”
马车缓缓停下,车帘儿一掀,一个峨冠博带、面如冠玉,颌下三绺微髯的中年人从车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作势,便悠然飘落地上,雍容地拱了拱手,朗声道:“老夫邹阳,拜会天机城主!”
一瞧邹阳头戴一顶七星冠,身穿阴阳法袍,见多识广的严黎不禁讶然道:“原来是阴阳家一脉。
古获的目光落在了邹阳搭在臂弯处的玉圭上,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
寻常走街串巷的方士、术士,多是手持幡节、铜鼓;高级一些的方士则手持木鞭、符剑之类的法器。只有遵御上古规矩,继承真正阴阳大家衣体的名士,才会按照殷商时古礼,手持玉圭笏板。
而且邹阳悬挂在臂上的这枚剑形玉圭上面满是精美的云纹,风轻轻一吹,那玉圭轻轻晃动,可以看到玉圭尖端处镂刻的是太阳,方形末端处则是镂刻的一轮弦月。
“此人定是阴家一脉的大家名士!”
严黎和古获不约而同地肃然起敬,齐齐向他抱拳道:“墨家严黎(古获)见过大师。”
“呵呵,两位多礼了。老夫远道而来,欲见天机城主,还请二位通报一声。”
古获拱手,涩然道:“此间城主,便是我家钜子。只是,十多年前,钜子便云游四海去了,迄今未归。”
邹阳一呆,忙稽首道:“原来如此,那么……,老夫可以见见墨派主事长老。”
邹阳这样一说道,严黎和古获的神气儿都透出了古怪。
主事儿的长老?
咳!今天我天机城闭门不开,为的就是决定谁是主事之人呐。可这……这是家丑,岂能说与外人知道?
钜子失踪,他都美言成“云游四海”了,又岂会说出此事的实情,叫外人笑话。
严黎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师,我天机城如今正封城商讨大事,外事一概不理。所以……大师来的实在不巧。”
邹阳这二十多年一直醉心专研星石,根本不理外事,不像年轻时一样游历天下,见闻广泛。这座天机城存世多年了,所以他还记得,而这十多年来关于墨家的变化,他一无所知。
因此,一听二人拒绝,先是说钜子远游,一走就十多年,简直岂有此理。如今退而求其次,要见墨家长老,二人又是籍故推却,难不成因为两家理念不合,他们有意推却?
邹阳顿时脸色一沉,道:“齐人邹阳,阴阳传人,远道而来,拜会墨门。这,就是你墨家待客之道吗?”
阴阳学派的创始人就是齐人邹衍,邹阳这么自我介绍,显然他就是邹衍后人,就像孔圣人的后人代代受封衍圣公一样,邹阳既是邹衍后人,在阴阳家中,地位也是极其贵重,非同一般。
那么,他代表阴阳家,前来拜会墨家,若是受阻于外,这就不是你是否拒绝某一位客人的事情了,这是你墨门对阴阳家这一术派的态度。
可是,这两个年轻人哪里听得懂这么含蓄的表达,一瞧这人纠缠不清,古获顿时不耐烦起来:“你说客,便是客?我墨家不认得你这号朋友。现在城里忙得很,没空理你,请回吧。”
这句话一出口,邹阳虽是有求于人,本想放低一些姿态,事关自己代表的一个学派乃至开派祖师,却也是绝不能再让了,邹阳勃然道:“听闻墨家天机城,有一百零八道机关杀阵,闯得过,便奉为上宾。邹某不才,如今就想闯一闯你们墨家引以为傲的大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