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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问:“妈,您这又扯哪去了?您今个有什么话就明着说,别这么拐弯抹角地讽刺您儿子成吗?”
“你若想知道,就自个去问问那Sasa。看她怎么跟你说今个这事!”
说完,慧姨端起杯子呷了口茶,没再理会他。
他见母亲这是真的动怒了,连忙放软了语气说着讨好的话。可慧姨自始至终都冷凝着一张脸,分明是铁了心要趁机教训一下这儿子。
梓榆见这情形也不多言,笑嘻嘻地靠在藤椅上看好戏。如水般汀滢的眸子骨碌碌地转着,没有半分要上去帮忙解围的意思。
我想,虽说这事是由于我将那衣裳穿得过于风情万种而引起的,但那衣服若是穿在渺渺那妖精身上,说不定杀伤力更大。我没必要没事找事地给自己加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责任,便起身以去洗手间为由退了出来。
※※※
路过大厅时,眼睛余光瞟见通道左侧的雅座上有个男子正端着杯子靠在藤椅上,漫不经心地与坐在他对面的女子闲聊。
因我姥爷一生痴迷瓷器,犹爱茶具,家中收藏了数十套顶级品牌的茶具。我耳濡目染,也对瓷器知之一二,但凡见到设计高雅、质地细腻的瓷具都要研究一番。
此时,因那人手中的细骨瓷杯造型优美,花色典雅,我不由多看了一眼。
眼风扫过去,瞟见那底盘上两把弧度优美的蓝剑交错组成的经典标志,才赫然发现他所持的杯子竟是出自有“白色金子”美称的欧洲第一名瓷品牌——>
我知道,像浅止茶社这类的高档休闲场所,一般都会备上几副上等的瓷器茶具,用以招待身份尊贵或品味挑剔的客人。
譬如慧姨点的那壶茶,配的茶具就是五代吴越时期“臣庶不得用”的御用贡品——越窑青瓷。
这人既用得上这闻名遐迩的贵族骨瓷杯,想必也如这杯子一般系出名门,非富即贵。
这样想着,刚要从杯子上移过目光去看他的脸,他忽地抬头看过来——
我心中一咯噔,连忙移开目光,低头佯装去揽肩上的披肩,同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擦身而过时,眼风从他下颌处一扫而过,恍惚中似看到他的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那下颌线条流畅优雅,似曾相识。
※※※
站在洗手间明亮的镜子前,清冷的水流从指间潺潺滑过,腕骨上松松挂着的龙凤镯滑至腕骨处,在灯光下闪着熠熠金光。
取过纸巾将手擦干净,我低头将镯子从手腕上褪下来,举至眼前仔细端详。
镯子是非常古朴的样式,虽年月久远,但因为保养得很好,依旧通体璀璨。上面攀附的一对龙凤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姿态高贵,翩然欲飞。
逝去的时光在它们表面留下的斑驳痕迹不仅没损了它的华贵,反而给它平添了一抹浓醇的韵味,我越看越喜欢。
将镯子在掌中把玩了好一会,又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理了理衣服,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才不急不缓地从洗手间出来。
我心里,其实是特别不愿意跟上官琅玕待在一起的。
总觉得,两人之间横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无关年龄,无关家世,无关性格,无关恩怨……有关的,或许是一种感觉:我总觉得我与他之间横着一股气流,虽看不到摸不着,确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
※※※
回包间时,路过方才的雅座,那位子上的女子已经不见踪影,只留那男子一人背对着我坐着。我也没甚在意,继续向前走着。
“金小姐。”
转过身,看清那人的长相后,我有些惊诧。微微怔愣后,连忙扬起嘴角笑着招呼:“叶先生。”
没错,此时双手抱拳仰身靠在藤椅上含笑望着我的男子,乃十一那日与我相亲的叶某人是也!
他站起身子走向我,身姿挺拔,步履轻盈。
站定后,他微颔着下颌,看着我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他的声音是舒缓的,语调里却带了一丝不解和一丝责备。
我愣住:“啊?”
他蹙眉:“我不是有留号码给你吗?”
“哦!写着号码的那纸巾我找不到了,号码也没有记住。”我解释。
听我这样说,他轻呼一口气,笑:“原来如此!”
那笑容,如三月春风,吹得人心暖融融的。我抬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这人比较健忘,又总丢三落四的。”
“这样啊!”他笑了笑,从裤袋中取出一只黑色的手机递给我:“那将你的号码留给我吧?”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矜持地推诿一番,还是直接大方地接受。
他见我迟迟无动作,勾了勾嘴角,笑:“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我眼珠一转,接过手机:“我只是一时记不起我的号码。我说过,我有点健忘。”
他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拿着手机,我低着头将自己的号码一个一个地输进去,心中漫出一种无以言状的喜悦。
不否认,我对他是有好感的。
在我输号码的空隙,他又说:“我前几天飞了一趟北京,这期间,我一直在等你打给我。”
我心中一动,抬眼看向他。
他的眼角弯了弯,表情有些羞涩:“现在看来,约会这事还得我主动才行。”
我手指一颤,掌中的手机险些脱落,脱口问道:“约会?”
他答:“是。”
就一个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连回味揣测的余地都没留给我,我只好又问:“为什么?”
他低着头看着我,嘴角微扬,眼神温柔。
我从未想过,我有记忆以来被人第一次告白竟是发生在这种猝不及防的状态下——
身着墨绿色对襟旗袍的服务员端着托盘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抬眼疑惑地望了我们一眼。我正因为她这疑惑的眼神而微微走神,思量着我们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过道上讲话是不是有些不妥时,忽地听见他说:“金骨瓷,我&*#¥%?”
我从逐渐远去的服务员身上收回目光,抬头看他:“啊?”
墙上的中式复古壁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周围的雅座上传来男男女女低低地私喁声,吧台上贮藏在青花瓷瓶内的茶叶氤氲着清香的气味,这个与我仅见了两次面的男人将双手插/进裤兜,微含着下颌,眼神专注地看着我。
那温柔凝睇的样子,让我脑中飞快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片段里,隐约可见的一双眼睛,如他般真挚清澈。
前方的包厢门被人推开,一排脚步声逐渐靠近。
我刚想移开目光看过去,就听见他说:“金骨瓷,我们要不要试着交往一下?”
我怔住,浑身一僵,手心一颤——
“啪!”
手机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围的私喁声瞬间安静下来,右前方座位上的一对情侣向我们投来疑惑的目光,不远处身着暗红色旗袍的经理迈着稳健的步子向我们走来。
“对不起!”
我低喃一声,弯腰去捡手机。低头的瞬间,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似有千百万只蜜蜂在头顶打转回旋。
手指还没碰到地面,手机已被一只指骨修长的大手捡了起来。
抬头,上官琅玕正抿唇看着我,眼神凉凉的、淡淡的。虽然,他眸中未有丝毫波澜,我却隐约觉得有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呼啸着扑面而来——
“谢谢!”我低声说。
他伸手将手机递给我,两人手指相碰,他的指尖冷得骇人。
我正暗恼为何他偏偏这时出现在这里,眸光一转,看见慧姨正站在他身后瞧着我,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身边,梓榆那丫头眼角弯弯地垂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