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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安心投胎去罢,来世生得聪明些,莫要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暮色一分分褪得尽了,静夜沉沉,浮光霭霭里,陈氏定了定心神,方含了一丝凄惨的笑容,道:“我如今倒是放心了。我的五阿哥——常宁他养在端妃的膝下,端妃与静妃姐妹情深,静妃又素来聪颖绝伦,定能保护我的宁儿平安长大。”
忽然听得那双开木门“吱呀”一声,贞妃向来温和的面色不由一沉,冷冷道:“执刑的谙达已经来了。你的话说得太多了,安心上路便是——”
吴良辅见得贞妃长身玉立于冷宫之中,不由一愣,因他是御前伺候之人,不用行跪拜大礼,便只微微一躬身,道:“贞主子吉祥。”贞妃柔声道:“吴谙达请起,皇后偶感风寒,便命本宫来监督行刑。”
那窗外一钩清月,冷浸溶溶,陈氏执起那铜盏,那鸩酒如上好一杯葡萄美酒,泛着清冷的光泽,陈氏斜睨一眼贞妃,冷笑道:“你永远也赢不了她。”方端起杯盏一饮而尽。不过片刻,陈氏那绵软的身子便如破败的棉絮一般,轻轻委落在地,唇角一抹鲜血,已凝成了黑紫色。吴良辅方随口吩咐道:“拿席子裹了,运到外头葬了去。”
青月昏昏醒醒,那余毒整整清了三日,方才转圜过来。福临罢朝已久,几乎夜夜守在永寿宫的东暖阁里,那子丑时分略觉疲惫,方倚在那暖炕上歇了一会。
那日青月醒来之时,福临正倚在暖炕上闭目养神,她挣扎着起了身,福临听得动静,忙行至榻前,伸手欲扶,却不由停滞了片刻。青月已然轻垂蛾首,分隔多年,一朝相见,竟是相顾无言,各自神伤。
阁中的沉水香四散,那暖阁的窗纱原是雨过天青色的一层,将刺眼的阳光凝成淡薄的一丝浅金色,静静覆上了青月苍白如雪的面容。良久,福临方听得她的一声轻叹:“我原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了。”
福临不由心下一恸,口中却道:“你别胡思乱想。”
她只顾着自己出神,低声道:“我若当真死了,那才真是悔恨——还有那样多愿望没有实现。”
九月底的日子了,阁中清凉疏朗,福临的声音听来愈发低醇:“你有何心愿,我都替你完成,只要你……”
她明如秋水的眼眸忽地一亮,朗朗对上福临深沉的眼睛,似含了几分狡黠般,道:“一别数年,生死之际,愈发思念旧日故友。”她忽地朝福临莞尔一笑,那颊边酒窝盈盈,一双眼眸仿似灼灼桃花,明媚动人。
顺治十七年十月初三,皇帝急召九闽刺史叶慕宁回京述职,并复其翰林院掌院学士之位。这一日,距慕宁由侍读学士贬为刺史,已整整四年有余了。
那日清晨,青月自慈宁宫请安回来,方在清泰殿外,遥遥瞥见了慕宁。
斜光到晓里,他的身影愈发清瘦颀长,闽中的风雨将他从玩世不恭的少年磨砺成了温润如玉的公子,风姿隽爽,萧疏轩举,只有那一身云白的蜀锦泼墨山水长裳,一如数年之前,半分不曾改变。
青月远远见了他,几乎欢喜得要落下泪来,忙命其木格上前去迎他。
慕宁亦是欢喜,却碍着规矩拱手为礼:“一别数年,娘娘可还安好?”他爽朗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顷刻间又成了当年那副少不经事的模样,青月不禁破涕为笑:“一切都好,你可去见过图海哥了?他现下是弘文院的大学士了。”
慕宁轻摇折扇,仿佛盛世华章下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笑道:“今日是图海当值,我从闽中带回了十八年的女儿红,今夜便与图海兄弟不醉不归!”
青月鲜妍一笑:“可别误了夜值,教人捉住你的把柄,一不小心被发配到宁古塔去当刺史了。”
慕宁见她不施脂粉,面色莹白犹胜梨花若雪,然而细看之下气色却是不好,忙关切道:“听说你日前中了砒霜之毒,如今可大好了?”
青月微微一摇头,柔声道:“已经不碍事了。”
慕宁犹自喃喃道:“从前在皇上身边时见过那庶人陈氏一面,早便觉得她不甚好心,亏得你心善,留她一命,倒险些害了自己。”
青月不禁莞尔:“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提呢?你瞧我如今,可不是好好的吗?”
慕宁听罢,当真端了认真的神气,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但见她一双墨丸似的眼睛不染一丝杂质,明澈如秋水,依旧是当年的倾国殊色。那肤光胜雪,明眸皓齿,虽去经年,却不见芳华半分逝去,不由得打趣道:“我瞧着你如今依旧是豆蔻年华的模样,倒显着我与皇上老迈许多了。也足见其其格与其木格将你照顾得很好——”他环视四周,疑惑道:“怎的不见其其格?可是贪睡不曾起来,一会儿我便去永寿宫看她可好?”
青月仿佛置身于秋日的凉风中,一颗心渐渐发冷,却不知如何开口。
却是其木格福了一福道:“其其格早已赐柔安郡主号,于一月前以和硕公主礼,下嫁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
慕宁闻言如遭雷击,神色变得仓皇可怖,却依旧维持着面上和煦的微笑:“果真如此,实乃柔安郡主之幸,慕宁自思明州⑴带回一对紫玉如意,改日烦请娘娘替我转交,愿她与费扬古将军瓜瓞绵绵,良缘永结。”
青月闻言愈发心伤,仿佛自内心深处与他感同身受般,自是一样的悲恸无助。她垂首低低道:“慕宁哥哥,你要保重。”
慕宁深深一揖,扬长而去,萧瑟的秋风携起他素白的衣角,仿佛深秋的一棵梧桐萧索,已然没了半分生气。
青月立于原地,怔怔地落下泪来:“‘瓜瓞绵绵,良缘永结’,这样的话,是要抵住多少的伤与痛,方能以血和泪凑成一字一句。”
那秋风渐起里,她只觉眼中朦胧,其木格忙取了绢子递与她,却见她摆一摆手道:“不要紧,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