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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找找生路。
腿长在人身上,谁也拦不住,那是人家自己的孩子,想带到哪里去就带到哪里去,也没人会替个傻子说什么好话。当时村长只是说,万一有天傻子回来了,该怎么办。孔来儿说,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他也不在乎我们娘俩。
那时村长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是,傻子恐怕根本不明白什么老婆孩子的责任,只有动物本能罢了。
孔来儿走了之后,有人惦记傻子家的果园,还想着占为己有。没想到走近了一看,所有的树都被拔了,土都被夯实了,只剩傻子爹的墓碑在那儿竖着。而且还拆了半间房,用砖垒了个坟包。一眼望去,特别瘆得慌。
后来就再也没人去过傻子家那块地方了,过了十来年吧,不知是不是天干物燥,把房顶的屋头给烧着了,一场火下来房子都烧光了,到处焦黑一片。
又过了些年,村里的日子比之前好一些了,有新的种植方法,土地环境也有改进,政府也一直在宣传新思想,改变乡村风貌。开始宣传火葬,整修野坟,有人提出傻子家那一块实在太不好看了,他家反正也没有能做主的人了,干脆把傻子爹的坟迁走吧。
于是将傻子爹的坟原封不动移到了村里的集体墓地去了,当然底下并没有动,找人过来做了通法事,只迁坟不移骨了。这样的情况也不止他们一家,所以就是走个流程。
再后来房子也塌了,渐渐清理掉了,坡上种了不少树,虽说总死,可也活了一些。老一辈渐渐老去或故去,很久无人记得坡上之前那户人家了,毕竟傻子如果还活着,现下也已经六十多岁了。
时间几乎抹去了他在世上所有痕迹,自然也抹掉了他的妻子孔来儿。
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大批白骨,没人会想起这些事,那么傻子和孔来儿的婚姻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可惜,往事重又提起来。
对孔来儿而言,上天确实太不悲悯了。
从记录上来看,孔来儿的母亲死得相对较早,四十多岁就去世了,那时候孔来儿应该还在村里。
“她母亲是怎么去世的?”方扬问老村长。
“难产。”
“这么大年纪?”
“可不么!四十多了,突然怀孕了,因为生过孩子,就也没当回事。等到难产再往医院送,也来不及了,一尸两命。”说到这儿老村长也咂了下嘴,“这回是儿子,足月的大胖小子,憋死了,给当爹的坑的哟。这就是命,命里没有何苦强求呢!”
方扬默默叹了口气,命运还是不公啊,要报应也该报应在对的人身上啊,怎么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妈下葬时,她应该出现了吧。”
老村长挠头:“我记不清了,反正她到哪儿也没什么声响,也许来了也许没来,要是没来,兴许就是没人告诉她,也正常,她那个爹干得出来这事。”
“那她姐是怎么死的?”
孔来儿的姐姐户口倒是到了男方家,也生了个儿子,结果不到四十就死了。算着时间也就是孔来儿带着孔明月离开村子后的两三年,孔来儿再回来办事时,她姐姐就不在了。
“噢,她啊……”老村长看见男方的名字才想起来,“好像是喝药死的。”
方扬眉头紧皱:“自杀?”
“对,家庭矛盾吧,一时没想开,喝了农药。”
“所以最后就剩下孔来儿她爸活着?”
“是,活到七十多呢。一个老头咋过日子,你想想,那家里又脏又臭。也不知道平时吃不吃饭,死的时候瘦得皮包骨,死屋里好些日子才发现。”
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命啊……在听完孔来儿的身世后,方扬憋闷到想抽口烟,但他根本不会抽烟。
他蹲在外面的黄土路上,一辆车子开过,蒙了他一头一脸的土,他都没动弹。
当方扬把注意力放到孔来儿身上,即刻发现孔来儿和丈夫当年的住处和发现白骨的位置并不远。当然村子本就不大,再划掉一些建筑物,耕地,以及坚不可摧的自然地貌,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不会相差太远。可偏偏因为孔来儿家离大家都很远,却又离埋骨地不远,感觉就很微妙了。
只是方扬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割裂。这个身世如此凄惨的人是孔明月的母亲,可他认识的孔明月是个活泼开朗,没有一丝阴影的人,方扬没办法把孔明月和眼前这个破败的村子联系起来,他也没办法把孔明月和一个痴呆的父亲,聋哑的母亲联系起来。
这样的父母能生出如此的女儿,简直是中了基因彩票。难不成孔来儿一生所有的运气,都用在这里的吗?!
犹豫了很久,方扬终于决定给孔明月打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