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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卉躺在软榻上,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腹部,一只手拿着一本书看着。
贾赦也不生气,主动坐到安卉身边,“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着,一边便要伸手去探安卉额头上的温度。
安卉微微侧头躲过了贾赦的手,连身子都下意识的往里面挪了挪,摆明了是要和贾赦保持距离。
贾赦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手僵硬在空气中,半晌,他收回手,尴尬的看着安卉,“卉儿,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
安卉只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响,好像眼前根本就没有贾赦这个人存在似地。
看着安卉这个样子,贾赦不由得心惊肉跳,很多年之前,有一个女人曾用这样冷漠的态度对着他,不管他怎么解释分析,那个人都不要相信,后来他恼了,干脆由着她。然后,那个女人就越来越冷漠,直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他和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上一次,似乎还是那个琥珀还在的时候,她对他说,她讨厌琥珀,他不想看到琥珀。
没错,那个女人就是二姨娘,是贾赦觉得深深亏欠了的女人,他,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孩子。而如今,似乎是多年前的事情又重演了,这次的男主人公仍然是他,可是女主人公却换成了安卉。虽然安卉腹中的孩子依然还在,但是他也不知道还能保住多久,或许他需要再一次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然后,历史再一次重演。
贾赦不敢去想象安卉变成二姨娘那个样子,于是,他顾不得许多紧紧的抱住安卉,“卉儿,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不管有多难,我都会为你做到!”
安卉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冷冷的开口,“休了我!”
贾赦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求,他愿意满足她任何要求,但是这个绝对不行!
“不,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休了你?我怎么舍得?”贾赦很激动,抱着安卉的双臂紧了紧,若不是顾及着安卉腹中的孩子,他只怕要将安卉揉入自己的身体里了,“换一个要求,好不好?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相信我!”
安卉如同一块木头一般,对于贾赦的告白,眼底不起一丝波澜,更加不会再给出任何反应。
说了那么多,却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贾赦终于意识到安卉的不正常,他放开安卉,只见安卉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怔怔的看着前方,双目茫然而无焦距,眼底深处好像一滩死水一般,不起一丝涟漪。
贾赦不敢想象这样下去的未来,他很惶恐,从来没有过的惶恐,他紧紧的抓着安卉的手,她的手是那么的冷,好像冰一样,贾赦知道安卉的心一定更冷。而他所能做的就是用尽生命里所有的温度,来温暖她的心。他要让她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她要她的眼睛里再次散发出熠熠生辉的光彩。
那是一双多么美丽而耀眼的双眸,怎么可以这么消失?
“卉儿,我知道你心里恨极了我,你认定我怀疑你对琏儿起了歹心,可是,我真的没有。我那天,只是不喜欢你和别的女人一样,时时刻刻算计着那点莫须有的小名利。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不一样的……”
贾赦的声音很平稳,他渐渐把人带入了那个安卉来没来得及参与的他的世界。
他是贾家一个远方旁支的庶子,也没有才华,在已经有了嫡子哥哥的家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过,他很随遇而安,对于自己的生活也一直都很满意,从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唯一让他放在心上的,便是他的亲生母亲因为出身的问题在那个家里处境并不是很好。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存在什么威胁,自然也没什么出息。他的亲生父亲甚至都不怎么记得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直到贾代善请求要将他过继为子嗣。
对于这样一个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贾赦并没有多说。他的故事,重点集聚在过继入贾家之后。
贾赦过继过来的时候,年岁已经不小了,他和他的母亲史老太太关系并不是很亲密。而且,据说老太太似乎还看上她娘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想要把他过继过来,不曾想,却被贾赦占了位置,因此对他愈发的没有好感了。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母子俩的关系虽然谈不上好,却也能维持表面上的功夫。
直到贾赦借着贾家的势给自己原本的父亲一家施压事儿曝光,他这名义的上的母亲便彻底的恼了他,也给了她又过继了一个子嗣的理由。而那个人,便是后来的贾政。
贾赦做了那样不知轻重的事儿,贾代善本来应该是要对他失望的,但是结果却恰好相反,他似乎更喜欢这个儿子了。亲自为他寻了一门好亲事,想着赶紧抱孙子。只可惜,他的阳寿并不长久,很快,他便离开了。他离开的那晚曾独自和贾赦相处过,只是贾赦对此一言代过,并没有多说。
贾代善死后,他的爵位传给哪个儿子成了问题,都是过继来的儿子,都有继承权。虽然贾赦年长,但是和母亲并不是很亲近,声名也曾经受损,而且,成婚多年,并无子嗣。倒是贾政,除了年幼一些外,声名比贾赦要好,而且,已经有了嫡长子,外家又是王家。
在两房争斗的最凶的时候,贾赦的亲生母亲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得了重病了。贾赦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最大的特点就是胆大,于是,他计划着要偷偷的见自己的母亲一面。结果,不知怎的就走漏了风声,贾赦虽然当机立断没有让人发现自己的亲生母亲,却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一个记着假名字的别院里。无奈之下,贾赦便说自己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人,那就是他以前那个家里的丫鬟,他是私会情人的。
这么一来,虽然解除了危机,却也把一个叫雪蕊的姑娘给扯了进来,而她也不能反抗的成了贾赦的二姨娘。对于这个雪蕊,贾赦觉得很抱歉,再加上又是精心在自己亲生母亲身边伺候的人,对她也很好。
可是,就是这份好给雪蕊招了祸,有人在她的避子汤里做了手脚,不是不让她怀孕,而是让她有了身孕。这嫡子尚未出世,庶子便生在嫡子前头,实在是有些不像话。这,必定会让贾赦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声名再一次蒙受污渍。
那个时候,其实贾赦是犹豫了的,他当时年纪也不小了,贾政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他这个哥哥还没有,再加上怀孕的人是雪蕊,所以他想要把那个孩子留下来。不曾想,他的嫡妻张氏对此反应很大,她本人虽然只是哭哭啼啼,张家却咄咄逼人,甚至联合了老太太,逼着贾赦承诺在雪蕊生下孩子之后,便杀母留子,孩子养在张氏身边。
对此,贾赦反应很大,他甩袖而去,然后,便亲自取了打胎药,要雪蕊服下。雪蕊自然是不肯,拼命的苦求,可是贾赦心意已决,她的意愿根本就不重要。于是,她开始了恨贾赦,他认定了贾赦是为了爵位而牺牲了她的孩子。不久之后,皇帝下旨由贾赦袭爵,更是让她认定了这一点。
又几年,张氏仍旧没有孩子,张家自己都心虚了,于是,在贾赦的坚持下,他们只得让步,只说是孩子生下来由张氏养着。
贾赦本计划着,把孩子还给雪蕊,可是,雪蕊却一直不怀孕,最后细查之下才知道,她的身子受了很大的损伤,已经不能再生孩子了。失去了希望的雪蕊自此恨贾赦入骨,而贾赦也无法证明雪蕊的不孕不是他的打胎药造成的,不过,和不妨碍他心中有所怀疑。
然后,他房里的新人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进,他似乎也不急着要孩子了。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最后得到上苍怜惜的是入门最早的大姨娘,那是老太太当年赐给他的,他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只是给她一些姨娘的体面罢了。可能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她有了孕事不久,张氏也怀孕了。
要说,这大姨娘也说不清是好运还是歹运,她早产生了一个双胞胎,但是刚上下来姐姐就没了,弟弟一看也是个不容易养大的,就连大姨娘自己也被诊断为折了不少寿元。贾赦很喜欢孩子,又怜惜大姨娘命苦,便不许任何人说生了双胞胎,只说是生了一个儿子,取名贾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亲手雕了一个小小的女娃娃,藏在书房的暗格子里,背面写着贾珊。
没几个月,张氏的孩子也出世了,正是贾琏。
不过,贾赦因为长子身子不好的缘故,多照顾贾瑚一些。而贾瑚又是非常懂事的孩子,贾赦忍不住又多疼了一些。不过,纵然如此,他认为自己也没有亏待贾琏。两个儿子,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
不曾想,贾瑚突然去了之后,他还没走出丧子之痛,大姨娘就带着五姨娘闯了进来,直说是张氏害死了她的儿子,还有她那可怜的女儿。原来,五姨娘发现自己不能生育之后,恨极了张氏,便把她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大姨娘。对于这样的指控,张氏自然是不承认。贾赦当时心烦得厉害,便命所有人都下去。大姨娘听了,只道是没希望了,一头撞死在贾赦面前。
对此,贾赦大怒,将贾琏从张氏的与院子里迁了出来,开始沉醉于寻找各式美人,对张氏的死活不闻不问。
直到张氏临终前,贾赦到底是看在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去见了,张氏告诉贾赦,她是做了很多坏事,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先有人给她下了药。而那个人,不是贾赦身边的女人,便是……老太太!
张氏的表情很狰狞,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贾赦说道:“每个女人都一样,她们都曾天真美好过,可是只要进了成了亲,就不可能不争不斗,没有人例外!我其实并不奢望什么宠爱,我想要的不过是嫡妻的地位,如果,我当年初嫁过来的时候,不曾被下药,你也好生待我,或许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似乎是在印证这个道理,贾赦发现自己身边的女人也确实是如此。
娶邢氏的时候,贾赦其实就告诉自己,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看到她那双干净的眼睛,他更是坚定了这个信念。只是,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当邢氏将自己的贴身丫鬟卖到那种地方去的时候,贾赦再一次意识到女人狠起来比男人更可怕,不禁怒火中烧。最后,因为安卉的示弱,贾赦最终放下了这件事,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芥蒂。
慢慢的接触下来,贾赦越来越喜欢安卉,他愿意看着安卉折腾外面的事儿,不仅是因为喜欢她,更是想要耗尽了她的精力,让她没工夫去和宅子里的那个女人争斗。在他看来,她们都是闲得无聊才会挣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守好自己身边,过好自己的日子,自然就天下太平了。
直到安卉说起贾琏的婚事,对宅子里的事儿说得头头是道,贾赦这才意识到安卉也是深谙内宅争斗之道,他不由得会想安卉会不会背着做坏事,越想越心烦,便索性一个人静一静,却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儿。
对于这些故事,贾赦只是言简意赅的叙述,但是重点却都点了出来,也很是费了不少功夫,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都有些疼了。
安卉一直听着,见贾赦紧张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结论,不由得嗤笑出声,“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了吗?不可能!你根本就是自私!你只是不想你的女人给你惹麻烦,你想她们逆来顺受而已!你怨我算计?你若是带我离开贾府,从此之后,我们的生活里再也没有没有老太太的算计,没有王氏的挤兑,也没有下人的嘲讽,我便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只陪你风花雪月的过日子!你可以给我那样的生活吗?你不能!你要我伺候孝顺你的母亲,你要我妯娌和睦,你还要我主持中馈!从来都是你要,你有没有给过我什么?你连信任我、保护我都做不到!你只会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一再的委屈我!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