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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周枕玉点点头:“他素来就瞧不起我,之前提出联姻,也是因为看中了我们周家几张丹药方子,现在的情势,任谁看来,我都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向他低头妥协之外,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他对我的来意,并没有起疑。”

    说罢,她还是有点担心:“不过你们的办法当真可行么?沈南吕是太后侄儿,若他出了事,朝廷肯定会追究徐使君的责任……”

    顾香生笑道:“所以我们准备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是为了能够收拾将沈南吕扳倒之后的局面。”

    周枕玉不解:“难道你们派人去京城贿赂朝中重臣,让他们到时候能为徐使君说好话?”

    顾香生:“求人不如求己,那些人说上一万句好话也没用,关键在于沈太后现在有没有能力对付我们。”

    周枕玉摇摇头,表示没有听懂。

    顾香生:“我且问你,前任刺史闹得民怨沸腾,当时朝廷除了将刺史撤职之外,可有调兵过来镇压?”

    周枕玉:“那倒没有,当时仅仅是命邵州长史暂时充任刺史一职,然后让他安抚下属,又命邵州府兵去平叛,后来邵州长史不得不开仓放粮,又抓了两个贼首,砍头示众,其余的人方才被镇压下来。”

    顾香生:“那便是了,我也听徐使君说,如今各州府暗地里不听调遣,朝廷如今在京兵力不过五万,要用于拱卫天子太后尚且不及,不可能再有多余的兵力来镇压地方叛乱,所以只能让各州府自行平叛。所以,就算到时候沈南吕被抓,只要有正当的罪名,朝廷顶多也只能申饬训斥,又或者免了徐使君的官职,却无法为此大动干戈,派兵过来的。”

    周枕玉啊了一声:“朝廷会免了徐使君的官职?那他岂非白白受连累?”

    顾香生:“到时候,徐使君走不走,是由邵州百姓说了算,而非朝廷说了算。”

    周枕玉听了这语焉不详的话,知道顾香生他们一定是另有打算,便也没有多问。

    她此刻更担心的,自然是沈南吕到底会不会倒霉,如果沈南吕不倒霉,那倒霉的可就要换作她自己了。

    顾香生仿佛看出她的忧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周姐姐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徐使君才对,我们既然请你合作,就不会让你身犯险境的。”

    周枕玉闻言反是一笑:“其实比起徐使君,我对你更信任一些。”

    顾香生奇道:“这是为何?”

    周枕玉:“徐使君固然比前任刺史好上太多,但我看得明白,他做事怕是少了些魄力,若非你极力说服,说不定现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对付沈南吕。徐使君毕竟是宗室,就算被沈南吕逼得无路可走,大不了去职回京就是,于性命无碍。我却不同,如今周家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正如背水一战,没有任何退路,我也输不起。”

    说到这里,她朝顾香生微微笑道:“毕竟徐使君可没有陪着我去赴鸿门宴,单凭这一点,我就得领你的情。”

    顾香生故作无奈地摊手:“周姐姐说得我顿感责任重大,若是此事失败,我可没法变出一个周家来赔给你,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全力以赴了!”

    马车行至半路,她与周枕玉说了一声,先行下车,带着柴旷直接往刺史府而去。

    刺史府上下对她早已熟悉,见她到来,也无须通报,直接就引着人朝花厅方向走去。

    “使君没在书房么?”她问。

    “焦娘子,使君说了,您一来,便让您过去。”这仆从是跟着徐澈从京城过来的,叫徐厚,忠诚度毋庸置疑,许是徐澈之前吩咐过他什么,他对顾香生的问话素来是爽快得很,有问必答的。

    徐厚低声道:“照您的吩咐,使君将司兵参军事宋暝,都尉于蒙等人都召过来了,不过好像因为俸禄的事情,谈得有些不愉快。”

    这事之前徐澈曾经跟顾香生说过,朝廷国库现在没钱,俸禄也没能发够足额,只发了七八分,连续数月都如此,加上前任刺史亏空,徐澈刚上任的时候也发不出钱,府兵们早就心有不满。

    这半个月里,席大郎和林泰等人从魏国那边回来,成功将盐卖了出去,又买了不少农具种子带回席家村。

    对于顾香生将盐洞盈利的大头交给邵州官府这件事,村民们并无不满,反是感激,因为他们都明白,若非顾香生从中斡旋,以后被官府发现这个宝藏,他们就一分钱都别想得到了,如今还有三分盈利,等于坐地收钱,已经足够好了。

    经过老村长的事情之后,席大郎也成长起来了,他非但没有反对顾香生的决定,还帮忙劝说村民,让他们心悦诚服接受这个结果。

    有了卖盐的这一部分钱在手,徐澈现在也能补足俸禄给底下的人了。

    按理说,能够发足俸禄,韶州府的属官兵员们应该欢天喜地才对,又怎么会谈得不愉快?

    顾香生有些奇怪。

    她让徐厚领着自己从花厅后门进去,在屏风后面站定,朝徐厚作了个手势。

    徐厚心领神会,点点头,悄声退下。

    厅中的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依旧在继续对话,从语气上听,的确不那么愉快。

    “使君,我于蒙是武人,说不来文绉绉的那一套,请恕我直言了,你愿意自掏腰包给我们发薪俸,我们不是不领情,也不是不感激,但若是要让我们与沈家作对,却是办不到的!”

    徐澈的声音也有些生气了:“沈家不过一商贾耳,沈南吕在邵州城作威作福,至今无人敢管,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他趁着旱灾抬高药价,又威胁我以邵州赋税抵药钱,这等无法无天的行径,换作旁人,早已砍头十次不止了,缘何还能毫发无伤,尔等身为邵州官员,自该为邵州百姓着想!”

    于蒙冷笑一声:“使君,您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您得罪了沈南吕,届时朝廷一纸敕旨下来,您拍拍屁股就能走,我们却还是要在邵州继续混下去的,得罪了沈南吕,到时候让折冲府的弟兄们去喝西北风么?”

    邵州地处南平与魏国边境,原本应该设有军镇边防军的,但因为南平国小力弱,朝廷国库空虚久矣,目前跟魏国也没有战事,南平就将这一支边防军给裁撤了,又因两国边境商贸往来频繁,南平又不足为虑,魏国那边索性也就撤去关口盘查,只余边防驻守,也就是说,从玉潭镇进入邵州,有军队驻守,但无需盘查,这是顾香生为什么当初选择从这里走的原因,因为很方便。

    那么问题就来了,没有军镇边防军,邵州就剩下一支军事力量,也就是于蒙现在统领的折冲府。

    徐澈来上任的时候,自己也带了数十人,足可信任,但他在邵州,以后不可能长期依赖这几十个人,有事还是得靠于蒙这样的武官。

    但于蒙的态度很明确:有钱领,很好,我们要,但让我们去抓沈南吕,没门。

    眼看气氛有些僵凝,宋暝打圆场道:“于蒙,使君在此,岂可无礼?使君,您不要与于蒙一般见识,他说话就这样,直来直去,您初来乍到,不太了解邵州的情况,沈南吕虽为一介商贾,但他有太后撑腰,且在邵州经营多年,军中也颇有人脉,许多事情,不是我们说了算。抓人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

    他慢条斯理,说话的确比于蒙要让人顺耳多了,但两个人的意思其实都一样:他们不想掺和徐澈与沈南吕之间的恩怨。

    徐澈没有想到,之前手头没钱,他寸步难行,如今手头有了钱,却依旧没法发号施令。

    邵州府属官不少,各成一派,大家都有各自的小算盘。

    这些日子徐澈也不是光闲着,他仔细观察了底下的人,发现于蒙和宋暝这两个人,并没有和沈南吕勾搭到一块去,还是属于可以拉拢收用的那一拨。

    谁知道,人家压根就不想蹚这趟浑水。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徐澈没有说话,其他两人也没说话,花厅安静得连屏风后面的脚步声都能听见。

    屏风后面……的脚步声?

    于蒙和宋暝俱是一愣,不由抬头望去,便见一名女子自那里走了出来。

    “沈南吕所作所为,早已天怒人怨,两位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参与,但心中对此人,未必是没有怨言的罢?”

    对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一种突兀,淡定自如地笑了笑,声音出奇好听。

    但宋暝皱起眉头,没有像于蒙那样被对方的容色摄住心神:“没想到在使君这里说话,还要防备隔墙有耳呢。”

    言下之意,是暗暗讽刺徐澈放纵家眷在这里偷听。

    顾香生不以为意,盈盈一笑:“我姓焦,是徐使君的表妹,方才怕唐突了二位,是以没有及时出现,并无窃听之意。”

    骤然间多了个“表妹”,徐澈刚入口的茶差点呛到鼻孔里去。

    但他素来是拿顾香生没有办法的,从前如是,现在也如是。

    略带无奈地想着,他听到顾香生对宋、于二人道:“使君此番请二位前来,其实并不是想让二位帮忙,而是想要二位一个承诺。”

    见宋暝于蒙都看向自己,徐澈只得点点头:“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宋暝:“什么承诺?”

    顾香生:“我知道两位素有风骨,不肯投靠沈南吕,但也有所顾忌,不敢贸然支持使君,这点我们并不勉强,只希望届时不管我们与沈南吕那边起什么冲突,两位都能保持中立,尤其是于都尉,还请辖制好自己手底下的兵员,别被沈南吕给利用了。”

    于蒙有些恼怒,觉得这女人漂亮归漂亮,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可爱,想也不想便道:“沈南吕那龟孙子,如何能指使得动我,我自然不可能偏帮他!”

    “于兄!”宋暝还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明摆着知道于蒙是两人中比较冲动的那一个,所以先设下点语言陷阱引他上当。

    顾香生转向他:“宋兵掾想必也答应了?”

    宋暝暗叹口气:“我们自然不会插手,但使君若要我们帮忙,我们也爱莫能助。”

    顾香生点点头:“只要不插手便可以了。”以后有你们主动上门的时候。

    她忽然想到自己前世看见的一句话:今天你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不由扑哧一声,引来其他人莫名的眼神。

    “还有一件事,”她道,见宋暝于蒙一凛,又笑着补充:“与方才之事无关,二位不必紧张。是我先前路过折冲府,瞧见都尉手下兵员在训练的情景,那场面……”

    于蒙还当她要说些趋奉讨好自己的话,便冷笑:“怎么,那场面吓着你了?那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应该看的。”

    顾香生这才把没说的话说完:“那场面,实在不堪入目,我从未见过箭术烂成那样,刀枪使得那样有气无力的府兵,真是大开眼界了!”

    于蒙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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