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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的时候,耿若尘没有下楼来吃饭。李妈奉耿克毅的命令上楼去叫他,她的回话是:
“三少爷说他不吃了,他要睡觉。”
老人皱皱眉头,看了江雨薇一眼,问: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江雨薇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老人干吗偏偏要问她呢?她耸了耸肩,眼光转向了别处,支吾着说:
“大概是‘春眠不觉晓’吧!”
“唔,”老人哼了声,“年轻人,养成这种晚起的习惯可不好,唐经理还在工厂里等他呢!”他拿起了筷子,望着江雨薇,“你昨晚回来很晚吗?”
“是的!”她仓促地回答。
“和那个X光吗?”
天!又要来一遍吗?江雨薇轻蹙一下眉,很快地说:“是的,我们去华国跳舞,回来时已经快两点了!”
“哦!”老人应了声,没再说别的。江雨薇拿起筷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老人锐利地看看她。“似乎没有人睡眠是够的!”他说,笑了笑,“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没有我这个老病夫的精神好!”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夜没有睡呢!江雨薇想着,心不在焉地夹着稀饭,心不在焉地拨着菜,老人盯着她:“你的筷子在酱油碟子里呢!”他提醒她。
她蓦然间收回了筷子,脸涨得通红。“小心点,”老人笑笑,“别把稀饭吃到鼻子里去了!那可不好受。”江雨薇的脸更红了。
一餐饭草草结束。江雨薇一直在怔忡着,她不知道经过昨夜那件事以后,她如何再面对耿若尘。见到他之后,她该用什么态度,装作若无其事,还是冷冰冰的,还是干脆躲开他?她一直心慌意乱,一直做错事情,打翻了茶杯,又烫着了手。十点钟,黄医生来了,给老人作了例行的诊视之后,他满意地点点头:
“一切还不错,继续吃药打针吧!”
李妈从楼上跑了下来。
“黄大夫!”她说,“您最好也帮我们少爷看看!”
江雨薇震动了一下,老人迅速地抬起头来。“他怎么了?”老人问。
“在发烧呢!”
好,毕竟是病了!江雨薇咬住了嘴唇:早知道你不是铁打的,早知道你不是铜头铁臂,早知道你不是石头雕像,偏偏去淋一夜的雨!又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你根本是去找死,你这个傻瓜!浑球!
“江小姐!”黄大夫唤醒了江雨薇,“你跟我一起来看看!”
“哦,我……”江雨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怎么了?江小姐?”黄大夫不解地问。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江雨薇慌忙说,拎起了黄大夫的医药箱,“我们去吧!”
老人关心地站了起来。
“您最好别去,”黄大夫说,“我不想让您传染上任何疾病。”
“应该没什么严重的,”老人说,“顶多是感冒,加上一点儿心病罢了!”
江雨薇有点儿心惊胆战,更加神思不属了。她怀疑,老人是不是有千里眼以及顺风耳,已经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他们走进了耿若尘的房间,耿若生正清醒白醒地躺在床上,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枕着头。看到了他们,他把手从脑后抽了出来,粗声说:
“我什么事都没有,黄大夫,别听李妈胡说八道!”
“试试温度再说吧!”黄大夫笑笑说。
江雨薇把消好毒的温度计送到他的面前,他的眼光停在她脸上了,一对阴沉的、执拗的、怪异的眼光!江雨薇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跳动,那温度计在她的指尖轻颤,她不敢说什么,只是恳求似的望着他。于是,他张开了嘴,衔住了那温度计。江雨薇职业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数他的脉搏,那脉搏跳得如此快速,如此不规律,她不禁暗暗地蹙了蹙眉,量完脉搏,她看着黄大夫:
“一百零八。”
黄大夫点点头。她抽出了温度计,看了看,眉头紧皱了起来,天!三十九度五!他还逞强说没生病呢!她把温度计递给黄大夫。黄大夫看了,立即拿出听筒,解开耿若尘上衣的扣子,耿若尘烦恼地挥了挥手:
“如果我在发热,也只是暂时性的,一会儿就好,用不着这样劳师动众!”
江雨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吗?你的发热也是暂时性的吗?你指的是感情,还是身体呢?转过身子,她不愿再面对他,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在反常地沉重起来。
黄医生诊视完了,他站起身来,招手叫江雨薇跟他一起出去。下了楼,他对老人说:
“重感冒,发烧很高,必须好好保养,否则有转成肺炎的可能。”拿起处方笺,他很快地开了几种药,告诉江雨薇,“一种是针药,买来就给他注射,另外两种是口服,四小时一次,夜里要照时间服用,不能断,明天如果不退烧,你再打电话给我!”
江雨薇点点头。
黄医生走了,耿克毅立刻叫老赵开车去买药。他看了江雨薇一眼:“雨薇,”他说,诚恳地,“请你照顾他!”
江雨薇心慌意乱地看了老人一眼,这句话里有别的意思吗?天哪!她甩了甩头,今天自己是怎么了?总是把每个人的话都听成了好几重意思。江雨薇呀,江雨薇,她在心中喊着自己的名字,你别被他那一吻弄得神经兮兮吧!你必须振作起来,记住你只是个特别护士而已!
药买来了。江雨薇拿了药,走进耿若尘的房间。
“哦,你又来了!”耿若尘盯着她,没好气地说,“我这房间,不怕辱没了你的高贵吗?怎么敢劳动你进来?像我这样卑鄙下流的人,也值得你来看视吗?”
江雨薇走了过去,忍着气,她把针管中注满了药水,望着他:“我是个护士,”她轻声说,“我奉你父亲的命令来照顾你!现在,我必须给你打一针。”她挽着他的衣袖。
“哈!”他怪叫,“奉我父亲的命令而来!想必是强迫你来的吧!何苦呢?古人不愿为五斗米而折腰,你今天就宁愿为一些看护费而降低身份了!”
她手里的针管差点掉到地下去。抬起眼睛来,她看着他。不,不,别跟他生气,他正发着高烧,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别动气,千万别动气!护士训练的第一课,就是教你不和你的病人生气。她咬紧牙关,帮他用酒精消毒,再注射进针药。
注射完了,她用手揉着他。他挣脱开她:
“够了!”他冷冰冰地说,“你不必这样勉强,你不必这样受罪,你出去吧!”
“你还要吃药,”她说,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等你吃完药,我就走!”
“我不吃你手里的药!”他负气地嚷,像个任性的孩子,眼睛血红,“你去叫翠莲来!”
“好,”她转过身子,颤声说,“我去叫翠莲!”
他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是火烧火烫的,她不由自主地转回身子来,望着他。两滴泪珠冲出了眼眶,滑落了下去。他吃惊了,眉头紧锁了起来,他把她拉近到床边来,抬起身子,仔细地审视着她的面庞:
“你哭了?为什么?”他的声音立刻变得温柔起来,烦恼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头昏脑涨,我说了些什么话?我又冒犯了你吗?”他忽然发现自己正紧握着她,就慌忙甩开了手,把自己的手藏到棉被里去,好像那只手是个罪魁祸首似的,嘴里喃喃地说:“对不起,雨薇,真的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她俯下身子,按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体压下去,让他躺平在枕头上,她把棉被拉拢来,盖好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现在可以给你吃药吗?”
他眼神昏乱地望着她:
“你答应不生气吗?”他问。
“是的。”
“好的,我吃药。”他忽然驯服得像个孩子。
她拿了冷开水和药片,坐在床沿上,扶起他的头,把药片送进他嘴里,他吃了药,躺平了。他的眼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这时,他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面颊,他的声音低而温柔,温柔得像在说梦话:
“不要再流泪,雨薇。不要再生我的气,雨薇。我自己也知道,我是多么卑微、多么恶劣的人,我原不配对你说那些话,我保证……保证不会再发生了!如果……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他蹙眉,声音断续而模糊,那针药的药力在他身体里发作,“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请你告诉我……但是,千万别流泪,千万别生气……”他的手垂了下来,声音轻得像耳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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