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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仁直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用淡淡的口气说道:“大人也知道,今年丁巳京察,浙党一心要彻底清除朝廷的东林言官,两边水火不容。如果张大人被刺,嫌疑最大的就是东林,东林定会被怀疑是为了铲除叛徒而刺杀朝廷命官。那时候浙党便借机发难,诋毁东林。张大人明白了?”
张问早已猜到原因,只是惊叹他们的触角伸得好长,对浙党内部的密事也能得到消息。他想罢忙作恍然大悟状,又紧张地看着门口站的那女侠笛姑,问道:“她,她真的行吗?”
黄仁直还是淡淡地说话,胸有成竹:“刺杀朝廷命官,怎么也不能明目张胆派一路兵马过来是吧。尤其张大人您这种……”他审视了张问许久,微笑吐出,“文官”二字,已让后者感觉自己矮了许多。
张问不自觉地挺了挺身板。
“张大人放心,这沈家再有钱也不能让您这两千两白银就这样打水漂的。”
张问连连点头,不安地望一眼不做声响的笛姑,“希望如此。”
“张大人尽快把这里的事办了,好动身赴任。大人放心,您怎么当官老夫不会管,只要大人有了银子记得还钱就是。”
张问忙道:“我从未到地方做过官,有些不明白的,还请黄先生指点。不然要是被罢了官,你们的银子也没地方收不是。”
黄仁直点点头:“这个自然,只要是老夫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
张问:“那就先行谢过了。”
因为他们是去浙江,有京杭运河,所以走水路。一行六人上的是一条官商船,一切花费记公家头上。
这艘官船长九丈,两桅,满载排水四百料,高大有船楼。张问是朝廷命官,住楼上的船舱。
木头船舱里陈设不俗,雕窗前面垂下的竹帘,窗前古色古香的木桌木椅,都给人淡雅的感觉。
张问旁边坐着那个女侠笛姑,斗笠已经取了,脸上戴着一副硬布面具,一句话不说,让张问有些好奇,这人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笛姑以一个舒适的姿势歪斜地坐在椅子上,一副慵懒惬意的样子,如果不是那面具上的两个窟窿,把她炯炯有神的双眼露了出来,张问怕是早以为她是睡着了。
“我说女侠……那个笛姑,你们江湖人士是见面就习惯打脸吗?要不然你们为何不穿铠甲却总是蒙着面。”张问半开玩笑。
笛姑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却依旧只字不言。
张问又道:“姑娘是以为不言不语,不动不笑,那些刺客就看不到你吗?还是你觉得本官也该学你。”
笛姑瞪了张问一眼,没有任何表情,但张问心里有些发怵。
“行吧,行吧,你歇着。”张问后退,“我就是想,按这船的航速,咱们要在这里呆些日子了,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你要就这么让我自言自语,我要上了岸见个木头就大说一通呢?”
“大人,换个常服吧。”
笛姑冷不防地开了口,害张问一哆嗦,到不是因为那话语如人一般冰冷。
“穿官服太显眼了。”
她的声音是温柔甚至绵软的,和她冰冷的面具毫不匹配。
“你总算是说话了。”张问扬起笑意。
笛姑又慵懒地说道:“我就是提醒一句,不过大人就是装作庶人,想必那些刺客要在这船上找到您,也费不了多会儿功夫。”
“谁让这姓沈的大财主觉着本官的性命就配得上一个你呢。”张问有些愤懑地说着,但还是听话去换了身布衣,好歹接下来的时间要是那黄姓老儿估摸得没错,歹人来袭,他能倚仗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说实话,你蒙面是不是之前受托也像现在这么保护某人的时候落下了伤疤?”
“我若能让人在面上留下刀疤,东家恐怕就不会派我来保护大人了吧。”
“两千两白银对你东家是多是少?本官囊中羞涩,只有满箱子的债务,着实拿捏不准。”
“大人莫要妄自菲薄。”
张问倒想听笛姑夸自己两句,可她偏偏没再接这茬,乌黑的眼珠子又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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