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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我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很多不死生物确实能坦然承受穿颅一剑,但那要么是因为拥有堪比巨魔的恐怖回复力(譬如高等吸血鬼),要么是躯壳早已虚体化无惧物理打击(譬如高等怨灵),要么是因为头颅甚至都算不上要害部位(譬如部分拼接生物),而一名小小的死灵法师显然做不到这些。
二度变身后,颅内魂火就取代了大脑的机能,但即便这种无形无质蓝色火焰的稳定性强于脆弱的脑组织,若是被敌人的攻击直接触碰穿刺,所造成的伤害与痛楚也不是皮肉伤可比拟的。对于目前这具只是摄入过量负能量而半死灵化的羸弱躯壳来说,脑部被毁几乎就代表不可逆转的死亡。
死亡骑士的剑刃极快,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冷。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我能清楚的看见赛拉咬牙朝这边做出奔跑的姿势,巨剑骑士则趁机朝着背对它的小亡灵召出数道黑色的缚爪;
姜姜将手中的战斧高举过头顶试图将其抛掷过来,但下一秒她就得迎接盾斧骑士闪光的斧刃;
伊莎贝拉双唇一开一闭似乎在唱咒施法,而空中隐去大半身形的讪笑恶灵下一个传送突袭对象显然就是金发沼泽人;
扑在我身上的“食尸鬼”双爪发力要将胸膛的伤口撕扯得更大,冒着泡沫的涎液沿着外嵌的金属下巴滴答流下;
刺出穿颅一剑的双武器死亡骑士位于发动猛击后的僵直期,但它的手腕已经开始晃动预备要给我加一道双保险——给“死去”的敌人要害再来一刀,确保他死得透透的。
理论上这些动作数秒内就该迅速完成,但此时却缓慢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就好像有人在逐帧播放录制好的魔法影像,时间过去半天,参演的角色却冻结在原地近乎分毫未动。我本人同样凝滞在了这停止的时间中动弹不得,五感中仅存视觉,脑海中的念头也如同灌铅般迟钝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木然盯着雕塑般的敌我双方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移动——与此同时努力思考评估当前局势。
大家常说,在濒死时刻、或者生死关头,大脑的运转速度和感官的敏锐程度往往会飞速提升以期让宿主能抓住最后求生的机会,以至于短时间内整个世界好像都慢了下来。但是如果遭受确定无疑的致命创伤,争取到的这点思考时间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滴答。
这是伤口处的血珠坠落在泥土上的清脆撞击声。
伴随着这个不和谐的音调,暂停的时间恢复了。
重新活跃起来的敌人不加掩饰的恶意与杀气如同狂风掠过脸颊,我首先感觉到的是舌头一疼一凉,接着就是满嘴的腥锈味。
我用四分之一秒钟确认了创口位置,随即心脏如释重负地一跳:脑部没事,我还活着!
同时遭受附鬼、“半食尸女人”和双剑死亡骑士的夹击,在致命一剑到来之际彻底的格挡或者闪躲都已不切实际,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我只能骤然抬高头部,寄希望于敌人致命的剑锋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而打偏。
事实证明这场赌博赢了。虽然鲜血流得满脸都是,虽然舌头被割开了五分之二,虽然可能会落下永久性毁容,但敌人的剑锋只贯穿了我的腮部——而不是大脑。
但危险还没有渡过,察觉到自己失误的双刃死骑迅速着手弥补自己的错误,左侧长剑晃动着完成红鸦剑技的起手式,裹着黑色钢铁的右手则猛然发力,抵住卡在上下颚间的染血兵器,意图让它沿着咽喉方向推进、直至切断颌骨将我斩首。
察觉敌方打算后我立即伸出左手骨爪握住腮边长剑的中端,咬紧牙关将停留在上下颚间的刀刃死死卡住,任凭牙齿被锋利的附魔长剑磕得出血也不松口。接着右手激活寒冰之触猛然扼住“食尸鬼”的脖颈把它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扯开,还差半寸它的牙齿就能够着我的心脏了。
一把黑锋附魔剑动弹不得,嗜血的半构造生物则因为覆在上半身的寒霜显得有些昏昏沉沉,由强韧皮肤和骸骨护盾组建的防御圈勉强还挡得住它的尖牙利齿,我则趁此间隙加紧集中精神力完成“死亡降临”的二阶段变形,在双剑亡灵蜂刺般的下一击到来之际,我最外层的皮肤已经在摇曳的淡蓝魂火中燃烧瓦解化为灰烬。
冲刺到一半的赛拉被重剑死骑的类法术能力“黑暗抓攫”给硬生生拽了回去,伊莎贝拉唱咒接近完成之际就不得不在来袭的附鬼幽魂前调转施术目标以求自保,好在沼泽狼人姜姜掷出的飞斧分毫不差的正中双剑死骑的佩剑护手,强行让这一记计算精确的突刺再度落空。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来自幼年辛达厄姆的痛呼和骨骼折断的闷响,一直以来有守无攻的持盾骑士抓住她分神的瞬间将黑钢单手斧印在她的后背,沉重的斩击将辛达厄姆斧战整个劈飞出去,连滚好几圈才勉力起身,由站姿看行动已然受创。
致命杀招接连失手的双武器专精大师不气不馁,竭力平复因猛烈撞击而震颤不已的左手,等它状态调整完毕后我的好运气就该到头了;被冰霜和骸骨缠绕束缚的食尸生物骤然间双目发红、肌肉暴突,挣扎的力量瞬间增至一点五倍,显然进入了某种狂化状态,短短数眨眼内我的身上又多了三道鲜血淋漓的划痕,这只发疯的畜生随时可能彻底挣脱桎梏、拿我的内脏大快朵颐。
体表血肉已经有小半燃作摇曳的蓝火,但彻底的亡灵化还需要一点时间。纠缠不放的两名敌人皆为劲敌,以我目前脆弱易伤的体质同时面对双重攻势绝无幸存之理,必须尽快集中力量解决两者其一、或者至少拉开距离,但有那柄刺穿我两侧脸颊的骑士长剑在,就不存在任何辗转腾挪的余地。
被牢牢固定的金属武器卡在齿间时,想自由移动无疑是天方夜谭;但只要稍一松口,在敌方施加的巨力下它就会一路势如破竹,把我的脑袋轻松分成上下两半。
必须尽快摆脱这个让我位于尴尬处境的杀器。但在过半剑身都穿透侧脸暴露在外的前提下,我很难侧向移动头颅把长剑从伤口处抽出来,至少长剑的把柄处不能落在一名力大无穷、并且满怀敌意的高等亡灵手上。那解决方案其实非常明确了——唯一的问题是有没有勇气这样做。
这问题压根用不着考虑,不能让盟友以伤换来的机会白白浪费。
半食尸鬼造物还在奋力反抗,缠绕住它的骸骨锁链不断龟裂绷断,看样子已然不堪重负,但我抢先在敌人脱困前开展属于我的垂死挣扎——将超荷负能量集中到不死嫁接的左手骨爪,用最大力量死死攥住缓慢而坚定朝后脑方向突进的黑锋剑脊,毫无征兆的松开口中的刀刃,随后在电光火石间调动颈部肌肉将头颅尽力向后摆。
永久附魔“锋快术”的黑钢长剑轻而易举地划开粘膜、肌肉与皮肤,轻松得就像用裁纸刀去切薄纸,猩红粘稠的液体溅了我一头一脸。
上下颚保持开合的姿势,但由于缺少了一层包裹物的联结与限制,它们此刻张开的幅度大到不正常的地步,鲜血顺着裂口处滴答淌下,寒风掠过裸露出的牙床带来丝丝凉意,被严重割伤的舌头因为剧烈的痛楚而神经质的抽搐不已——是的,为了从死亡骑士的剑锋下逃脱,我割开了自己的半张脸。
不需要照镜子就能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吓人极了。
但现在不是操心这些事情的时候。
对于负能量与灵魂的暴饮暴食,与强敌的不断交战,观摩圣龙城之战的顿悟与震撼,以及来自死灵之国高等施术者的教诲指导,所有的一切都早已让我已经踏入高阶死灵法师的门槛内,欠缺的就是一个契机。而在面部肌肉被整个撕裂开的过程中,藉由痛楚、愤怒、以及生死关头的紧迫感与求生欲,我得以成功完成七环进阶。
扼住半食尸鬼飞速脱离双剑死亡骑士的攻击距离途中,我惨不忍睹的面部最先被负能量火焰彻底覆盖,接着整个身躯都在飞快完成不死生物转变的进程。在双剑亡灵藉由高速滑步近身一个纵跃直取我双目时,站在它面前的已经是一具高达七英尺,拥有盘羊头颅、蝎子般的尾部脊椎、胸腔与颅腔燃着蓝黑色负能量火焰的瘦高骨架怪物。
看起来似乎很老套,正式踏入高阶法师领域后的亡灵化身外形与之前看起来别无二致,但内在实力已经得到翻天覆地的提升。
在我偏了偏盘羊般的硕大头颅后,死亡骑士势在必得的双剑合击撞在钢板般的坚固额骨上被弹开,留下两道淡淡的浅印。我则在伸爪拨开用以格挡的附魔长剑后狠狠一头撞在双剑死骑的头盔上,只听锻打钢铁般的金属闷响,实力堪比七级大剑师的重甲亡灵以它来时的两倍速度倒飞回去,“叮当哐啷”的摔成一团,半天爬不起来。
踏入高阶死灵师的行列,苍白之主的真正实力得以发挥出来,仅是这次六环到七环的进阶便让我获得了“不死活力”与“强壮如骨”天赋,前者让我拥有更强的体质、力量与魔力池容纳,后者则让苍白之主体内的魔力循环与结构亦发稳定,对同阶及低阶施法者直接作用于躯体的定身、眩晕、昏迷、魅惑、恐慌技能拥有近乎免疫的高豁免抗性,具体到二阶段的死亡化身上,就是让它拥有更强的物理防御力、更大的体积与重量、更强的力量。
与此同时,对于死灵魔法的加深理解让我得以改善这具骸骨躯体的法术架构,之前二阶段变形周身都是纯蓝的火焰,看起来是好有型,但是……
偷袭沼泽死灵师失败的游荡附鬼再度进行空间跳跃,这一次的传送位置是我的头顶。察觉战况已经开始呈现失控的迹象,它顾不上再用无关痛痒的飞弹与群体恐惧进行骚扰,而是不顾损耗的洒下一大片灵魂烈焰的光幕。
深蓝色的星火一触及我的身躯就猛烈燃烧起来,带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我伸爪遮蔽住要害部位,尽力激活黑色的不洁帷幕遮蔽全身,与此同时颅腔与胸腔的蓝黑火舌则猛然暴涨,与新来的灵魂烈焰分庭抗争。
如果说颅内魂火与胸腔核心相当于不死生物的大脑与心脏,那么黑绿色的负能量火焰则像是它们的血液,尽管负能量是让亡灵得以行动存在的重要资源,但重要性比起灵魂核心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就像人类那样,流点血算不了什么,要害受创才是真正要命的。
对于不死生物来说,只要残存的负能量勉强足够维持基本行动,只要还有重新补充汲取负能量的机会,那不管消耗损失掉多少都无关紧要,但若是作为存在根本的灵魂核心受创,轻则重伤降阶,重则灰飞烟灭。
我之前全身都包裹着蓝晃晃的纯粹魂火,外型上可能显得稍微比较美观,在决战拼肉尸魔的生死关头也得以用较大的覆盖面加速燃烧它的灵魂,但在深度了解灵魂学与死灵学后,这种躯体构造差不多相当于全身都是弱点,偏偏我养成这种坏习惯后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
完成高级法师的进阶后获得的法术掌控力与亡灵结构学识终于得以纠正这个失误,用层层叠叠的负能量火焰包裹压缩住担任真正要害的灵魂核心,就像给赤身裸体的战士身上套上一层厚重的盔甲。
高阶怨灵——附鬼的灵魂烈焰强度不低,以我目前不洁帷幕的水平无法完全阻挡,换做是以前,单凭这几条漏网之鱼就足够让我的灵魂核心受创了——像上次化身巨蟒骨骼时被小小的爆炸箭逼退一样。但此时此刻充当“盔甲层”的高浓度黑火以付出五分之一的损耗为代价,就成功拦截了敌方的攻势。
思索间,让人牙酸的刮擦声突然响起,我低下头,发现被我压制住的光头女人还在不依不饶的啃咬着我的桡骨,虽然对于目前的身体而言这压根算不上攻击,但说实话,闹剧也该结束了。
我伸展双臂将脑门植有铁丝的半食尸鬼擒抱在怀里,枯干臂膀中所蕴含的惊人力量将“食尸鬼”全身的骨头勒得嘎吱作响,没能等这只疯狂的改造生物爆发出更大的反抗力度,尖锐的肋骨和周身冒出的细长骨刺就将它身上刺出十几个贯通的血窟窿。
这就是完成高阶苍白之主进阶的第三个收获——活化与变形。在能变形成不死生物前我就经常将骸骨扭曲成各式兵器、护盾与仆从,接着我学会了通过淬炼负能量进行二阶段死亡降临,对战血月助教队伍时我更是通过变形成各种不同的骸骨生物获取制敌先机,但将它们组合起来就出现了一些问题。
我可以进行其他较弱不死生物的转换变形,也可以将非本体的骨骼进行扭曲塑形,但是当试图将骸骨变形作用在硬度与强度最高的白骨上——比如说那只羊首怪物的身体,效果就会变得很差。你们或许已经注意到了当二阶段的亡者化身降临定型后,它的外表几乎就不会出现任何改变了。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讲的话,我就像是一个不成熟的变化师,我能重塑木头与泥土,却重塑不了钢铁,所以在实战中的情况就是要么有灵活度,要么有防御强度,却很难两者兼得。
但是现在我可以做到了,就像我用扭曲变长的肋骨把敌方受害者狠狠洞穿那样,坚不可摧的钢铁模具现在塑形难度如同液体般简单。当然,在战斗中毫无必要的、将消耗最高的化身形态随意变来变去亦无必要。
脑部被贯穿的食尸鬼女人表情立时凝固了,饱受折磨的脸上露出了凄凉与宽慰的神情。“终于……”她吐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头颅和四肢像失去支撑般软软垂下,再也不动了。
抱歉。
我撤手、收回变形的骨骼,失去生命的躯体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接着我猛然注意到赛拉正在死死的拽住插在地上的大剑——也就是来自血月助教暗锋的那把——以让自己不被缠绕在她身上的黑色缚爪给拖到后面,在那边块头最高大的死亡骑士正举着手中火红的燃烧大剑,好整以暇等待猎物回弹到攻击范围。
毋需思考,我抽出了自己的一根肋骨,用只余白骨的右手死死的攥住它,直到它逐渐弯曲、变尖、被蓝色的霜与黑色的负能量填满表面,接着像小时候和斑斑玩接球游戏那样直直掷出了它。
骸骨短镰轻飘飘飞过联结着赛拉与巨剑死骑的黑色线条,绷紧的弦骤然断裂,黑发小亡灵以剑柄为支点一个后空翻安然落地,牵引着黑暗抓攫的死亡骑士趔趄了半步,接着不待身形回稳就双手将武器举过头顶,寒光闪闪的重剑上迸发的瞬时凝聚的杀气盈满得几乎要溢出。
赛拉侧身翻滚,声势浩大的黑红色弧形气浪几乎是擦身飞掠而过,在地面犁出长八十英尺宽七英寸的光滑裂口。小家伙衣服左肩处的衣袖在两秒后碎成漫天的布片,飞溅的剑气还是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拉出一道黑色的血痕。
要不是这位重剑大师昏了头、亦或是没想太多,拿天赋技能中的“破善斩”而不是“深渊怒焰”对付小可爱赛拉,她还会伤得更重。
我是真的没想到我和赛拉这类人有一天会被人用“破善斩”(圣骑士破邪斩的对立版本,对于善良生物具有加成伤害)攻击,我是不是该觉得受宠若惊?
下一个瞬间,骤然加速的“回力标”飞快钉入巨剑死骑右肩盔甲接缝处,抛掷物中附带的法术能量让它周身立时结上一层白霜,小家伙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够她的掘墓铁锹,将覆盖死燃火焰的武器像矛一样抵在自己胸前,在灌注全身的磅礴死灵魔力加持下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向前方狂野冲锋。
赛拉既是与我签订契约的死灵伴侣,又长期与我并肩作战,共享精神、灵魂与负能量,每一次我升阶晋级的同时,她就能藉由双向链接的反馈自动变得更强大,反之亦然,就在刚才我们几乎是同时一起踏过了高阶职业者的门槛,当硬实力达到相同阶位时,区区一名普通的七级死亡骑士,我想她能搞得定。
旋转的掘墓铁锹如同钻头般撞上严阵以待的火焰重剑,随即金铁相击的闷响接连响起,热闹得就像铁匠铺开工。我不再干涉这场优势对决,转而把注意力投向之前因为支援队友而受伤的辛达厄姆斧战。
后背遭创的灰毛狼人在频繁移动中重心有些失衡,无力抗衡重甲盾战的连续防守反击,被大盾沉重的拍击撞得连连后退,身体几乎被鲜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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