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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徐克用很尽责地传话:“你扭过头,然后怎么了?”
那女人茫然:“不是说了吗,不忍心看啊,太惨了。”
孟千姿说:“问她扭过头,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徐克用又转述。
那女人答:“还能看到什么,看到人啊,当时我们不是都过去救火吗,大家站得分散,一扭头,就看到个人啊。”
徐克用随口问了句:“那人谁啊?男的女的?”
女人摇头:“不知道是谁,看骨架身形,应该是个男的。那年头,火葬场位置偏,周围也没灯,虽然烧着火,但是火头你知道的,晃来晃去,很暗,所以站得远点,就看不清了。”
江炼觉得奇怪,他凑近孟千姿:“怎么了?”
孟千姿嘀咕了句:“刚那女人愣了一下,愣得好怪。”
神棍急着想往下听:“可能是人家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一时难受,所以愣了呢?”
孟千姿觉得不是,想了想,又吩咐徐克用:“问她,看到那个人时,是不是觉得哪不对劲?你引导她一下,引导她去想,她一定是有点意识的,但自己还没反应过来。”
徐克用一头雾水,但客户有需求,还得照办,那女人也被他问懵圈了,只不断重复:“是有点不对劲啊,但就那么扫了一眼,注意力就回去了……问我哪不对劲,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就是觉得他跟我们有哪里不一样……”
徐克用问她:“哪不一样啊?”
那女人急了:“想不起来啊!”
徐克用真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正心头发躁,耳机里传来江炼的声音:“要问具体点,不一样是哪一方面的,是体型呢还是穿的衣服,或者拿的东西……给她一个选项。”
这一下果然奏效,那女人怔怔听完,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是盆!那人手里没盆!”
她急急解释:“当时我们一听失火了,都拿上家伙出去救火,没有空手去看热闹的。我一个女人,还拎了桶水过去呢,怪不得我总觉得那人奇怪,那人手里什么都没拿,脚边也没有……”
说到这儿,自己嘀咕起来:“谁啊这是,怎么空手就过去了。”
……
江炼在纸上又写下两句话。
第二句是:陈大飞当时的精神,似乎有问题。
第三句是:火场里好像有个奇怪的男人。
写完了,转头看孟千姿:“可以啊你。”
亏得她追着那女人的“一愣”不放手,果然问出东西来了。
孟千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没什么,女人的直觉而已。”
面谈室里,那个女人的部分显然已经结束了,她起身往外走时,还不忘抓走一颗巧克力。
江炼吩咐徐克用:“后头的人进来,就照这个套路来,另外,有三项必问的,一,有没有人觉得陈大飞当时精神不太正常;二,他们出去救火时,是不是都拿了救火的器具;三,有没有人和那女的一样,看到过一个空着手的男人。”
***
有的放矢,接下来的问询,就要顺畅多了。
火葬场附近,住了六七户人家,基本是小夫妻,当时火起,都是大人出去救火,把小孩儿关在家里,而每个人赶过去时,都是或端盆或提桶的,没有空手的。
除了先头那女人,没人注意过什么空手的男人,用一个大背头男人的话说:“那头在失火,还有人正在被烧死,换了你,能有那心思看别的?不是我说,谁跟我一起救火的我都没注意。”
但几乎有半数以上的人,都认为陈大飞当时的精神有问题。
大背头男人用词更狠:“他就是疯了,精神失常。”
还赌咒发誓说,自己救火的时候,听到陈大飞哭嚎着喊:“它……它抓我的脚。”
徐克用问:“那当年公安调查,你说了吗?”
大背头男人说:“说了啊,警民配合,当然要说。我们都认为,他当时是看火太大,吓傻了,出幻觉了。你说谁能抓他的脚?死人诈尸吗?这失火不比焚化炉,没法把人烧干净——当时火葬场登记了几具尸,现场就找到了几副焦骨,都能对得上,就算死人诈尸,也把它给烧直挺了。”
江炼把第二句的“精神似乎有问题”几个字刮掉,改成了“受惊吓,发疯”。
最后一个接受面谈的,是陈大飞的老婆,毛秋霞。
毛秋霞已经改嫁,过得挺不顺,不到五十岁的人,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
这一次,江炼换下了徐克用,自己上场。
他问毛秋霞:“陈大飞的精神,没出过什么问题吧?”
毛秋霞没听明白:“你是说他脑子有问题吗?没有,绝对没有,他就是有时候,脾气急躁点,会跟领导较劲。”
“那他胆子怎么样?”
毛秋霞笑起来:“看你说的,我家男人……”
说到这儿,像是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再嫁,窘得脖子都红了:“大飞他,胆子很大的,你想,火葬场工作,搬死人抬死人的,他还经常一个人轮夜班,胆子不大,那能行吗……”
……
从单向镜后头看江炼,感觉很不一样,大概是因为,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看他,他却看不到自己,孟千姿看着看着,还怕被人发现,警惕地瞅一眼边上的神棍,然而神棍专注得很,表情严肃,一直盯着内场,压根从头到尾,就没留意过她这点小心思。
……
送走无关人等,面谈室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三人围着那张面谈桌坐下,孟千姿随手拈了颗巧克力出来剥,送进嘴里时,忽然想起江炼先前关于巧克力的调侃,瞥向他时,果见他朝自己手里的箔纸看了一眼——她登时便觉得这巧克力吃的不是时候,吐出来又不合适,索性破罐子破摔,又抓了一颗在手上。
江炼把写了三句话的那张纸推过来:“如果今天得到的信息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应该可以为现场还原出一个故事来。”
他沉吟了会,斟酌字句。
“陈大飞当天晚上在火葬场值夜,可能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于是,他去农用车那取了汽油,大概是想烧什么东西。”
孟千姿奇道:“但他就在火葬场工作,那儿有现成的焚化炉,想烧什么,干嘛要取汽油这么费劲呢?”
江炼点头:“这确实是个疑点,我猜测,用焚化炉,意味着他要把东西搬到炉口,但他不敢搬,所以才会动用汽油,这也是为什么,那辆车的油箱附近,都是他的手印和指纹。”
“也就是说,他确实是想放火,但是取了汽油回去之后,发生了一些事。”
神棍接口:“有什么东西要抓他的脚……会是死人诈尸吗?”
江炼想了想,缓缓摇头:“以陈大飞的胆子,我觉得,即便是死人诈尸,也不至于把他给吓疯——我觉得,当时发生的事,应该比死人诈尸更可怕。”
这世上,还能有比死人诈尸还可怕的事?孟千姿想不出来。
江炼接着往下说:“陈大飞当时就被吓疯了,很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失手放了火,但是……”
有个地方说不通,像搭积木,自以为一切顺畅,搭到最后,偏偏多出两块来。
这多出的两块,就是阎罗和那个神秘人。
往玄幻点想,那个神秘人就是阎罗死而复生,但死而复生这事,至多把陈大飞吓尿,不至于吓疯吧?而且,大背头男人说得很清楚,除了陈大飞之外,火葬场登记了几具尸,现场就找到了几具焦骨——如果阎罗死而复生跑了,那现场应该少一具焦骨啊;如果阎罗死而复生之后,又弄了具尸体来凑数以掩人耳目,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而如果那个神秘人不是阎罗,阎罗也并没有复活,那陈大飞究竟是被什么吓疯了,神秘人又为什么要站在附近观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