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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俏没敢看他:“就是没拆,江炼,她们查底之后,和那个男的见了面,达成协议,给他行方便,变相促成了这件事,就看着他们越来越好、等着千姿越来越喜欢他,等到千姿自己欢欢喜喜跑来说,要结婚了。”
江炼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遥远:“为什么?”
曲俏的眼眶渐渐泛红:“没为什么,气球吹大了,放了气还是气球,吹爆了,就没有气球了,一个人只有爬到最高,才会跌得最重,重到再也不想爬高……对不起啊江炼,我当时反对了的,但我也没做什么,我摔了门,几年不跟大姐来往,但那又怎么样呢,该发生的就是发生了,千姿那个时候的痛苦,是有我插了一刀在里头的……”
她声音哽咽,没再说下去,扭头快步走了。
***
孟千姿本来是和四、七两位姑婆住在一起的,这两天撤走了一些人,毡房重新分配,几位姑婆都挪到大帐去了,反落了她一人清静。
晚间洗漱完,正对着镜子擦抹水乳,帘门忽然掀开了一道,辛辞探头探脑进来。
孟千姿从镜面中看到,气不打一出来,吼了句:“你又跑哪去了?”
辛辞吓了一跳,有点口吃:“忙……忙去了啊。”
“忙?”孟千姿冷笑,“我看你是这两天在大营待得太清闲,吃太饱,穿太暖了。”
这话太意有所指了,就差点明他是饱暖思淫*欲了……
辛辞正待分辩两句,孟千姿眼睛一亮:“陶恬啊?”
这趟同来的山户中,女山户虽少,但也占了十来个,其中又以陶恬最为亮眼,孟千姿虽只见过几面,倒也记住了。
辛辞想了好一会儿陶恬是谁:“哦,她啊,好看是好看,但我你还不知道吗?皮相于我如浮云,我只欣赏情态美。”
孟千姿啧了一声:“我懂,白水潇嘛。”
辛辞一时语塞,孟千姿继续忙自己的,过了会从镜子里往后瞥:辛辞还站在那儿,欲言又止的。
她有点奇怪:“有事啊?”
辛辞赶紧凑上来:“千姿,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你就假装不知道,心里有数就行。”
孟千姿最烦这种遮遮掩掩的,但又想知道是什么事,只得耐住性子:“什么事啊?”
辛辞神秘兮兮:“我听说啊,大姑婆今晚约了江炼聊事情,还说别让你知道。”
孟千姿一怔:“什么时候?”
“大概会挺晚的,总得等人都睡下了吧。”
孟千姿不说话了,留辛辞一个人展开了想象的翅膀:“大姑婆估计是不喜欢他和你来往吧,非得等夜深人静,好下手。不知道是会给他钱呢,还是吓唬他呢,还是以情动人……”
这是肥皂剧看多了,孟千姿懒得理他,顿了顿又问:“单独面见?还是说其它几个姑婆也会在场?”
辛辞答得含糊:“应该……都会在场吧,六姑婆可能不去,她不是一向跟人关系不好吗。”
孟千姿再次陷入沉默,顿了顿,突然一把抓住辛辞的手腕:“辛辞,你要帮我,我得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辛辞脸都白了,赶紧往回抽手:“千姿,你别坑化妆师好吗,上次拉我做卧底,我成宿做噩梦,现在又让我搞窃听……”
孟千姿手中死抓不放:“不难的,陶恬是负责后勤装备的,有种听音蝶,很小,可以当窃听器用,是我们入山时,夹在枝上叶上,然后藏身听鸟雀音的。范围有限,不到二十米,我可以在毡房外头找一处听,现在大家穿得都多,你往姑婆雪帽里,或者衣沿上一夹……”
辛辞本来觉得这听音蝶怪好玩的,听到后来,又慌了:“我往姑婆身上夹,她们都是有功夫的,一个察觉,回手一劈,我可能就死了……”
孟千姿哭笑不得:“不会的,那都是武侠小说上骗人的,你装作不小心撞到……”
辛辞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行,你找老孟吧……”
“劲松不可能的,我给你涨工资,加钱!”
“不是,这个事儿它太难为我了,我不是这块料……”
“那就是不行?”孟千姿眼梢吊起,语气阴恻恻的,“没得商量了?”
辛辞怒了:“千姿!我要给你提个意见!”
孟千姿心里犯嘀咕:怎么着,她这先利诱后恐吓,伤害了辛辞的自尊了?
辛辞愤愤:“当你说要给人涨工资、加钱的时候,能不能具体一点?具体到数字?明确的数字才更有激励意义好吗?随口一句加钱,加多少?一块也是加啊!”
“三倍!”
辛辞掉头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身强调:“我可不是为了钱,千姿,我始终站在你这边的,不管是上次偷枪还是这次搞谍报,我这个人,立场从不摇摆!”
说完,一掀门帘,傲傲然走了出去。
***
江炼直到临近夜半,才见到了高荆鸿。
除了曲俏,几位姑婆都在,高荆鸿坐在炕桌边,桌上的咖啡冒馥郁香气,杯碟很精美,咖啡勺上都有悬珠,一看就知道是自带的,也算是讲究到极点了。
倪秋惠在一旁坐着,垂眼敛眉,仿佛自己和这场合无关,冼琼花关心地询问景茹司:“四姐,没叫辛辞给撞出什么来吧?我回头让千姿说说他,上个厕所,横冲直撞的。”
景茹司哼了一声:“他那二两骨头,能撞着我?”
氛围倒是挺随和,江炼在一旁的帆布椅上坐下,脸色很平和。
景茹司觉得奇怪,偷偷跟冼琼花咬耳朵:“小江今天怎么了,我看他平时挺热情的。”
冼琼花也有点纳闷,看了看江炼,没说话。
是戏总得开场,高荆鸿拿咖啡勺在杯中搅了搅,看上头一层虚浮白沫绕转如涡,才很和气地开口:“江炼是吧,听说你和我们姿宝儿在……”
她想了想,用了个很书面的词儿:“……交往?”
江炼点头:“很认真的那种交往,不是一时兴起,考虑得也很周全了,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审视一下什么的。”
高荆鸿一愣,察觉出了这话上来就带刺。
景茹司向着冼琼花递了个眼色,仿佛在说“我就说吧”,倪秋惠略抬了下眼皮,又垂下,唇角掠过一抹很淡的、又带点无奈的笑。
毡房里安静下来,静得只有勺碟相磕的轻响。
过了会,高荆鸿又说:“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姿宝儿是山鬼王座,我希望,她能专注山鬼的事务……”
江炼说:“首先,我听千姿讲过她的日常,山鬼的事务并不多,至少,需要她过问的事务不多,她还不至于忙到无法专注;其次,我记住这话了,以后,我会常提醒她要专注的。”
高荆鸿拈勺的手微微一顿:“江炼,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或者误会啊?”
江炼笑:“没有。”
没有才怪呢,景茹司想抹额,冼琼花眼帘一垂,忽然看到,景茹司背后的衣角下方,夹了只小小的听音蝶。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手刚伸出,又止住了,然后改向上抬,很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
高荆鸿笑笑:“没有就好。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山鬼,很重誓约的,姿宝儿有誓约在身,她应该是没法嫁给你的,这一点我要跟你讲明。”
江炼嗯了一声:“那就不嫁呗,她嫁不嫁我,不影响我们的交往,也不影响双方的感情。”
高荆鸿好久都没说话,末了点了点头,脸上又现出了和气的笑容:“行吧,我就是跟你聊聊,没别的。这么晚了,耽误你不少时间,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居然没再说什么,江炼有点意外,他起身向外走,快到门边时,实在没忍住,心一横,又大步折回来,问她:“你是不是不习惯撕破脸、很直白地跟人说话?其实没什么的,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坦白说,用不着只是点到即止、让我意会。”
冼琼花觉得江炼有点反常,想喝止他:“江炼!”
江炼好像没听到一样,只是盯住高荆鸿:“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叫况美盈。”
“美盈的母亲、外婆,都因为患了怪病,婚姻生活不幸福,我干爷在美盈很小的时候,就起了给她物色伴侣的心,他像台精密的仪器,列了无数标准,去挑人的人品、体格、信用、忠诚与否,生怕哪一项有疏漏,他其实挑中了我,但后来,他发现我和美盈互不喜欢,于是没强求,只是留了份遗嘱,让我要对美盈的事上心。”
“我还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长辈都是这样的,现在才知道,不一定。”
他笑了笑:“一个人渴望感情的时候,遇人不淑,大概跟吃了屎一样恶心,但是,喂屎的人,更恶心吧?”
冼琼花厉声喝了句:“江炼。”
江炼说完了,转身就走,他也不在乎会给她们留什么印象了,随便吧。
高荆鸿半天没说出话来,倪秋惠还是坐着,唇角还是挂一抹很淡的笑,冼琼花斟酌着高荆鸿的面色:“大姐,你别生气,他不知道情况……”
高荆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说了:“约了神棍了?”
“约了。”
“去请他过来吧。”
***
景茹司和冼琼花一前一后,出了毡房。
才刚走了几步,冼琼花忽然看到,景茹司的手在衣服后沿上一抹,抄了那只听音蝶在手上,向一侧坡下的黑暗远远扔了过去。
她失声叫了句:“四姐,你……知道?”
景茹司说了句:“我景老四再不济,能让辛辞这小崽子在我身上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