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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清脆。
路边的行人闻声抬头,只见不远处一位面容清丽的年轻女人骑着蓝色单车,耳朵上塞着白色的无线耳机,合身的黑色衬衣并同色长裤,袖口挽到了肘关节处,露出白皙纤瘦的一截小臂,腕关节由于捏着轻刹骨节微微凸出,清瘦之余多出几分内敛的性感。
她于薄雾一样的夕阳里穿过古镇,和铃声一样,悠长地远去了。
如梦似幻。
行人直到面前的摊主出声询问需要什么,才回过神来。
郁清棠将共享单车锁在规定的停放区域,抬头看向面前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大门开着,郁清棠眉尖微蹙,把放在车斗里的包拿出来,走了进去。
“外婆?”
里面没有传来应答。
郁清棠在厨房里找到了老人的踪迹,她走近了,在她耳边提高音量道:“外婆!”
方文姣回过头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慈祥笑道:“默默回来了。”
老人家上了年纪,听力会越来越弱。
郁清棠看了眼砧板上的食材,问道:“秋姨呢?为什么是你在做饭?”
秋姨是她给家里请的保姆阿姨。
郁清棠的外公今年不小心摔了一跤,老人家的磕碰不比年轻人,鬼门关里闯了一遭回来,原本硬朗的身子骨就大不如前了,现在还坐在轮椅上。郁清棠外婆常年吃药,原本两个人互相扶持,出了这事后,实在吃力,郁清棠就请了个阿姨帮忙。
方文姣说:“秋姨出去买菜了。”
郁清棠看了看手机时间,表情有些不善,道:“现在都快吃晚饭了,她还没回来?”
“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方文姣为秋姨开脱道。
“我知道了。”郁清棠脸色缓和,把方文姣的围裙解下来,扶她到一楼客厅坐着,说,“我来做饭吧。”
方文姣迟疑着要站起身:“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虾,在冰箱里。”
“下次再做也不迟。”
郁清棠按着她的双肩,不容置疑地下了决定。
“那我去看看你外公。”
“外公在房里吗?”
“在的,你要去看他吗?”
郁清棠薄唇轻抿了下,说:“吃饭再见吧,很快就好。”
她转身进厨房,走到一半忽然回头,提醒道:“以后记得把大门锁好,家里有人也别开着。”
方文姣搓了一下手指,有些迷茫地说:“我……锁好了。”
郁清棠面色一沉,没有让方文姣察觉,道:“那就是秋姨开了没关上,你去看外公吧,我做饭了。”
晚上七点左右,秋姨姗姗来迟,拎着一条鱼和一袋豆芽,神情轻松愉快。
“郁小姐?”她见到在厨房忙碌的郁清棠吃惊地开口道。
郁清棠前两周刚入职,学校的事多且杂,有两个周末没回来,平时靠电话联系,每次问方文姣她都说好,挺好。要不是亲眼所见,郁清棠还不知道自己仅仅半个月没回家,看似老实的秋姨就开始偷奸耍滑了。
“多少钱?”郁清棠擦了擦手问她。
秋姨看了她一眼,斟酌着说:“三十块。”面对神情捉摸不透的郁清棠,她收敛了许多,报的只比真实价格高了五块。
“小票呢?”
“没有小票。”秋姨眼神闪烁,强笑道,“菜市场哪有人开小票啊。”
“鱼多少钱一斤?”
“十五块。”
“什么鱼这么贵?”
“鲫鱼,本来就贵的,有时候涨到二十块呢。”秋姨眼珠子转了转,打算诓骗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郁小姐。
如果她知道郁清棠从小学便开始买菜做饭,对菜市场的物价了若指掌,一定会后悔说出这句话。
郁清棠不置可否地嗯声,把鱼接过来,平淡的口吻道:“预支给你的半个月的薪水就算了,你从我外婆这里多拿的菜钱我也不追究。”
“郁小姐什么意思?”秋姨笑不出来了。
郁清棠转过脸看着她。
“没什么意思,你不用在这干了。”
方文姣推着郁清棠外公的轮椅出来,正撞上郁清棠将秋姨送走这一幕,秋姨本想找方文姣求情,看见郁清棠冷漠的眼神又将话咽了回去。
饭桌上,郁清棠淡淡地说起秋姨的事,淡淡地嘱咐方文姣不要惯着保姆,方文姣点头答应。
郁清棠又给外公夹了筷绿叶菜。
老少三口在同一张饭桌进食,却没有太多的温情。
外公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问道:“你爸爸给你安排的婚事怎么样了?”
郁清棠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不由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自若道:“说是生了病,要过一段时间结婚。”
方文姣问了句:“对方人品好吗?长得怎么样?”
“我没见过,听说很好。”
方文姣表情看起来欲言又止。
外公沉肃的声音说道:“你爸爸替你找的人,应该是不错的,你成家了,我和你外婆也能放下心。”
方文姣眼角有些湿润,附和道:“是啊。”
郁清棠忍住没有勾出嘲讽的笑,低低地说:“知道。”
卫庭玉虽然对郁清棠不闻不问,却没有亏待亡妻的父母,反而越发地优待。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卫庭玉几乎能当上一个儿,物质上不提,还帮亡妻的弟弟谋了份好差事,郁家找他的亲戚个个相帮。郁辞的突然去世,郁清棠的外公外婆悲痛欲绝,但再大的悲伤也会被时间冲淡,一个已经过世二十多年的人,怎么比得上生者?
郁清棠的外公外婆十分理解卫庭玉对郁清棠的态度,当年就是卫庭玉派人将她送回到泗城给外公外婆抚养。外公外婆一直坚信血浓于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卫庭玉有一天会想通的,她要学会谅解她爸爸,寻找重归于好的机会。
卫家要给她结亲,事先连问都没问她,他们还觉得卫庭玉一定会给她找个如意郎君。他们俩年纪大了,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撒手人寰,想要见到郁清棠结婚生子,这是大多数老人的心愿,无可厚非,郁清棠没有责怪过他们。
如果能让他们感到开心,她愿意去做,以全多年抚养的恩情。
这算是她人生唯一的一点价值么?她不知道。
用完饭,郁清棠收拾好厨房,按部就班地在客厅陪老两口看电视到晚上九点,回房睡觉。
周六,比周五气温又上升了些,但没有之前那么热。
郁清棠换了身淡色长裙,坐公交去了特殊教育学校,从高中开始,她有空便会过来做义工。
这里的人都认识她,门卫还和她热情地打招呼,郁清棠点了点头,熟门熟路地去找王老师——也是曾经教过她的老师。
她和有特殊缺陷的小朋友们做游戏,平素淡漠的脸上罕见地出现真心灿烂的笑容。
孩子们听不见,但是能看见,他们也在笑,安静的没有声音,却美好得无与伦比。
他们是无声世界的天使。
王老师站在旁边看着,眼神欣慰。
郁清棠是六七岁的时候来泗城特殊教育学校就读的,当时是听力残疾、言语残疾,即通俗所说的聋哑。入学一个月,王老师怀疑她其实有听力,几番周折,在专业医生的反复鉴定下,发现这个小孩子听力完全正常。
但她为什么会装成聋子,原因犹未可知。
同时她对变成正常人十分排斥,王老师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让她开口说话。别的小孩第一句喊爸爸妈妈,她学会的第一个词是“老师”。
郁清棠八岁时,被外公外婆接了回去,进入普通小学念书。
上午的愉快时光很快过去,郁清棠把孩子们送回教室,和王老师在学校吃了饭,离开了特殊教育学校。
下午两点。
一辆杜兰迪白魔鬼停在街旁。
“泗城特殊教育学校……”程湛兮仰头看着学校陈旧的招牌,踏了进去。
她通过询问找到了行政处,屈指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抬起头,神情疑惑。
程湛兮礼貌而温和地笑:“你好,我是之前打电话联系过你们的,我想做义工。”
找到默默的可能性约等于无,但她从来没有放弃。
……
程湛兮从特殊教育学校里出来,已经是暮色四合,街上川流不息。
她跨上机车,戴好头盔,兜里的手机却嗡嗡震动起来。
是喻见星。
程湛兮摘下头盔,眯眼说:“你最好有要紧事。”
喻见星:“十万火急!你心上人又去酒吧了!”
“哪个酒吧?”
“上次那个,零度!”喻见星说,“我听老板说好多人找她搭讪!你再不去她就被别人带走了!”
话音未落,电话被切断了。
银白色重机车风驰电掣般在车流里穿梭,中途程湛兮一个漂亮的甩尾,紧急刹车,她回家拿了样东西,再像一道飓风掠向零度酒吧。
周末的酒吧比平时热闹,还没到晚上便已人声鼎沸。
程湛兮拨开拥挤的人群找到角落里的郁清棠时,她面前空无一人。程湛兮才发现自己双脚发软,险些站立不住,她缓缓地吐出口气,走到郁清棠对面坐下。
“要去酒店吗?”程湛兮把东西从包里拿出来,“这是我的体检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