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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方婚成,若撞上这个当头送进宫来,既不合规矩,且多少与索家人会有点疙瘩,还要引得这旁人在底下说风凉话。她指尖轻敲玉案,发出的声儿不缓不急。
她不紧不慢对吩咐苏墨尔:“若今个儿到了京,尚且将一车人马寻一亲王府安置下来,赶明儿又领进宫来。”
苏墨尔应过。
她思索了又道:“届时便往西六宫分出一处来供她住下,切不得怠慢了。”
“苏墨尔明白。”她点头,这自然是不可怠慢的。
太监领了口谕下去。太皇太后细细抚顺信函的皱角,此是科尔沁上从来递信的牦纸,丝毫不糙。凝视这一列齐齐的蒙文,却触了情。记得天聪年时她亦是这样伴有一车人马千里迢迢入中原,嫁与太宗皇帝皇太极。一路马蹄铃,烟尘起,犹记那时颇有些惶然的心绪。她本该是在科尔沁大草原上无所拘束的玉爪鹰,却一世禁锢在这朱红宫墙里,以维护满清皇权及部落汗权丝丝许许所牵涉的干系,一样是不可动摇的脉络。
远来和亲的女儿,不曾拥有过什么,尤为“情爱”二字,从来不曾有过。她是这样,孟古青亦是如此,现下正对皇宫甚至宫中那天之骄子遐想不已的人,是否亦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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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日午时。
索尼杵着檀木拐杖在院里悠然踱走,慢条斯理的呢喃:“到底是老天眷顾咱赫舍里家。”
侍在一旁的索额图陪笑道:“幸得阿玛您将芳仪丫头找了回来,这事若搁在儿子头上,那就是火烧了眉毛却也束手无措呐。”他一面酸涩说着,一面抬眼瞟着他,欲往他那毫不改色的脸上瞧出些端倪来。
倘若说这丫头就是芳仪,他就非不信这坎,他这做三叔的,虽不及兄长葛布拉那般与亲生女儿亲近,可自个儿也没比芳仪年长几岁,素来两人说得来话,志趣亦合,芳仪是个什么模子的,他清楚得很。索尼寻回来这丫头,不说天差地别,也是南海北溟,不知礼数也就算罢,坐哪这仪态不雅,一未出阁的格格竟成日往外跑。他索额图岂是无脑之辈,这拿来与芳儿一对一比,自然而然尽显不同。
阿玛至今是只字未提,敢情是不信他这做儿子的?
终是忍不住问:“阿玛…你这丫头到底是往哪个地儿捡来的…”
索尼不语。
“我是您儿子,您犯不着一声不吭罢…”他不满。
索尼闻及此顿住脚步,微微色变,低声责备他:“连同她阿玛老夫皆一字未出,休要说你这个口不遮风的。”
索额图低下头,不满念叨:“这事您还怕儿子露了到外头不成…”
他斥道:“最不成器的就是你这些个人,不将正经事拾掇在心,整日里尽爱管些无用的,告诉你图个甚么?图你一时口快作了纰漏?”见索额图低头不语,稍觉这话重了些,方平心静气缓声道:“自己心头有个数便是,有些事何必刨根究底。”
“是,儿子记着。”
他杵着杖来石桌旁坐下,手附上棋盘摆弄着,悠悠低语:“你倒是好好学本事儿,打今儿起,朝廷里这嘴饭,可不是端着锅碗瓢盆就有口粮。老夫本想佯作病态,躲过这个风头,他日过个安稳日子,虽说小皇上好糊弄,偏偏这老太后难应付。”他游移指尖两枚棋子:“事已至此,既然要咱们给皇上倚着恃着,咱不依,左右落不得个好下场,咱便只能给他倚仗,也算是光耀门楣…”他将棋子并列三枚,与界中一子对立,叹道:“首辅呐首辅,那不就是仅能辅佐万岁么…”
他寂寥苦笑:“说来皇上这龙椅坐得还真不是滋味,竟给鳌拜此等欺凌…”他顿了顿,深呼一息,终是切中肯綮:“扶皇上亲政,此后便看他自己了。”
他将指腹下的棋子推越过界中,吞掉“相”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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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功老远就看见绮儿过来,急忙找了个话茬,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绮儿茫茫然:“梁公公,这是适才上面配给我家娘娘的俸禄,我正要领过去。”
他随意点点头,整个人堵住了坤宁宫的去路,又寻了个岔子低笑说:“听闻今儿要来位蒙古格格,你也不托个姑姑偷偷带你上慈宁宫去瞧瞧?”
“不了。”她莞尔:“我家娘娘还一个人在坤宁宫呢。”语罢,提步便欲离开。
梁九功忙敞开手挡在宫墙门口,赔笑道:“万…万岁爷在东暖阁午歇,你莫进坤宁宫里扰着…”
“可是我家娘娘…”
话未完,已被瑾秋忽然冒出来往挽住她:“听说轿子抬进来了,咱去看看。”不待她反应,已被拽着走了好一段儿路。
“可是皇后娘娘…”
“不打紧,丫头们伺候着呢。”瑾秋道。
绮儿半吊着神随她行了几步,窘眉问:“瑾秋姐姐,梁公公几日来怪怪的,总不肯让我回坤宁宫,他还说皇上现下在午歇……可都这个点了…”她忽然顿住步子,睁大眼睛:“皇上会不会支开了咱们在坤宁宫里欺负娘娘…”
瑾秋强颜:“怎么会呢…我才去看过娘娘,正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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