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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涡将他吞没了。他不知道怎么来接她的话,愣了半天才回道:“在外这些天过得还好吧?”他故意避开了韩菲儿暧昧的问话。他怕韩菲儿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这会让他很难堪的。原本一个准时守信的人,突然在韩菲儿面前就变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正想着,韩菲儿的短信到了。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聊了半天。直到张筱燕敲门,何东阳才快速合了手机,韩菲儿始终没提那天晚上他爽约的事,这反倒让何东阳越发纠结,心里却骂起了自己,我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呢?我这是怎么了?
张筱燕一进门,看见何东阳抱着个手机,笑容有点儿暧昧,就开玩笑道:“忙着给哪位美女发短信呢?”
“除了张大美女,还有哪来的美女?”何东阳微微觉得脸有些烧,也玩笑道。
张筱燕马上拿起自己握在手里的手机,佯装翻看短信的样子,笑道:“哎?我怎么没收到呢!不行,我得问问移动公司,信息走得怎么这么慢。”
何东阳一下子笑了起来,起身岔话道:“好了,坐吧,我看你那个农村文化广场建设和农家小书屋,都搞得挺不错嘛。”
“搞是搞起来了,关键是下一步怎么让老百姓都能动起来。花这么大气力,不能仅发挥应付上面检查的作用吧!”张筱燕说完苦涩地笑笑。
“你说得对,新农村就要像个新农村的样子,绝不能搞成领导看了叫好,农民看了叫苦的‘模特秀’。我以为,包括城市在内,要掀起一个文化活动的热潮,让城市市民和农村村民都能有一个健康向上的业余活动。这样,提升的不仅是人的精神生活,对社会治安也是一个促进。”张筱燕点着头,而何东阳继续说,“可以考虑从市县文化馆抽调部分文艺骨干,到外地学习一些适合大众的舞蹈,回来后进村进社,手把手地教他们跳,还怕掀不起热潮来?”
张筱燕怔怔地看着何东阳说:“哎?这是个好办法。市长就是市长啊!办法总是比困难多。”
何东阳笑着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小曾最近怎么样?”
“情绪调整得还不错,基本正常了。”
“那就好,那就好!”
何东阳说完,又是短暂的沉默。张筱燕面有难色地说:“ 晚上有空吗?请你坐坐。”
何东阳顿了一下,马上道:“下午看吧,按安排应该没什么事。”
“好吧!”张筱燕转身准备出门。
何东阳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张筱燕转过身,又回到沙发上。“姚副市长走了后,他原先的工作都由我和你代着。最近可能有一个中科院的要到这儿来挂职副市长。我考虑找个机会,市长工作重新分一下工。你是怎么想的?”
“这样也好!怎么分,你看着办!我怎么都行。”张筱燕真诚地笑道,“你先忙,我过去了。”
何东阳点点头,起身看着张筱燕的身影消失在门里,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回想着刚才张筱燕的神情,何东阳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断定张筱燕一定有什么事要跟他说。
晚饭是在城郊一个叫“明珠风情园”的地方吃的。何东阳没让伍健送,给丁雨泽也放了假。他是坐张筱燕的车子来的。到地方了,张筱燕就把司机打发走了,说完了再不用管,她自己打的回去。
这里原本是个果园,主人匠心独运,在果树丛中开辟出大小各异的地块,修建出具有各地民情风俗的包房,有蒙古包,有木屋,还有哥特式小屋……似乎是选取了世界上较有特色的房屋结构,微缩而成。而且在园子里开挖了好些沙溪,弯弯曲曲流淌着。何东阳和张筱燕选择的是一间依照江南阁楼修建的全木质小屋。坐在包房里,一抬眼,从左边明亮的窗玻璃望出去,红红的果子唾手可得,让人垂涎欲滴。从右边窗口望出去,一串串又大又圆,酱紫色的葡萄缀满窗口,仿佛画在眼前,人在画中。这不禁让何东阳想起了陶渊明的诗句,随口念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张筱燕幽幽地笑着说:“哪儿都好,唯独缺了南山。”
何东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张筱燕:“多想像陶渊明一样,过一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恬静闲适的生活啊!”
张筱燕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可不能这样想,西州的未来还指望你振兴呢!”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张筱燕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阳光了起来,笑容也变得那么妩媚,跟下午在办公室判若两人。顿了一会儿,她低低地说,“如果你归隐田园,可别忘了带上我——我给你当佣人。我可以养鸡,种田,打撵,做饭……”张筱燕突然打住了,目光看向窗外。
何东阳大笑道:“你若当佣人,估计是中国级别最高的佣人,谁能雇得起?再说了,我要真的归了田,还说不定谁用谁呢!”
张筱燕笑得前仰后合,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时,女服务员端着菜进来了。菜是张筱燕点的,都是些特色农家菜,看起来没宾馆的花哨,但吃起来确实可口。不一会儿,服务员又上了一瓶“五粮液”。何东阳傻傻地看着张筱燕,不吭声。张筱燕止不住笑笑,说:“看什么看,不能喝啊!”
“好不容易舒舒服服吃顿自在饭,还要喝?”何东阳诧异道。按往常,只要不是接待上级领导不得不喝的时候,她一般是不端白酒杯的。今天是怎么了,张筱燕目光落到了桌子上,一副伤感的样子,道:“我想喝!”
“好!既然想喝,我就舍命陪君子!”何东阳预感到张筱燕哪儿不痛快了,想借酒消愁,也不阻拦,说喝就喝。
酒菜齐了。服务员礼貌地退了出去。
何东阳和张筱燕一边吃着一边喝着,一边说着工作上的事。何东阳一直觉得在私人聚会的场合谈工作是一件很烦心的事,可往往私人聚会谈得更多的不是工作,就是升官的事。眼下,一个市长和一个副市长待一起,除了谈工作还能谈些什么呢?何东阳想让张筱燕谈的是她心里那点不痛快。也许说出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不觉,一瓶酒已见底,何东阳已有些晕,张筱燕的脸在小屋淡粉色灯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一片红晕。何东阳知道张筱燕已经到量了,拦住不让她再喝了。可她摇着头,跟何东阳抢起了酒瓶。何东阳握着酒瓶不放,张筱燕就死死地连酒瓶带何东阳的手握着,相持不下。突然,张筱燕埋下头低声哭泣起来。何东阳下意识地松开手,朝窗外看了看,生怕张筱燕的哭声引来旁观的人。好在这间小屋被一层一层的果树包裹着,应该不会有人听到。
“别哭,这么大一市长,让人听见了不好。”何东阳说着,坐到张筱燕身边,担心地问,“筱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告诉我吗?”何东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张筱燕的姓给省了。
张筱燕听了何东阳的话,比刚才越发伤心了。在何东阳没有任何心理防备的情况下,她猛地扎进了何东阳的怀里,呜呜地哭着说:“他要结婚了!”何东阳又想起了韩菲儿,心想,女人怎么都喜欢趁其不备呢?
何东阳怔在那儿,退不敢退,进不敢进,不知如何是好。但张筱燕的话,让他明白了她今天约他来这儿的原因了。何东阳觉得,无论是官场女人,还是普通女人,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心理意识,那就是想有一个温馨的家。张筱燕早已离婚,但只不过夫妻的名声还保留着。现在他前夫突然要结婚,似乎也很正常,她有什么难过的呢?
张筱燕继续哭诉着。何东阳这才彻底明白了张筱燕真实的内心世界。她始终是爱她丈夫的,即便已经离了。她之所以在离婚后提出等女儿考上大学后再公开他们离婚的事实,不仅是为了给女儿营造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氛围,更重要的是想给丈夫一段回心转意的时间,说不定女儿考上大学的那天,就是她们复婚的那天,可这美好的梦想却被丈夫突如其来的结婚通知彻底击碎了。当今社会,不知道怎么了,女人一旦离婚,要想再婚就变得格外困难。像张筱燕这样年龄的女人,一问一大堆,而四五十岁的离婚男人,甚至六十多岁的,却变成了香饽饽,所剩无几。
张筱燕考虑的却不是再嫁的问题,而是内心里那份从恋爱到结婚后执著的爱。
何东阳为张筱燕的婚姻遭遇发出阵阵感慨,不由自主地伸出胳膊,轻轻地将张筱燕搂了搂,说:“别难过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就看你怎么去面对了。也许你紧紧抓住的并不是真正的幸福,松手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你说呢?”
这时,窗外闪着极强的亮光,何东阳心想是闪电,可能要下雨了。他转过头朝窗外看了看,闪电又顿时消失了。他在想:男人真的就是女人所说的,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动物。何东阳心里笑笑。
慢慢地,张筱燕情绪稳定了下来。何东阳拿出手机,拨打了伍健的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