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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咳哟,眼睛都起了黑圈,昨晚你睡不好?”文英摇摇头,“方叔呢,他昨晚回来了吗?”文英回答:“没有。”六婶忽然停下手上的活,“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或者,会不会出什么事?”这一下,文英忽然心一惊,她忽然想起,振杰最近讲黎岗血案的调查出现新情况,他被怀疑通敌,昨晚未归,是否与此事有关?文英心一急,赶紧梳洗,准备出门。
这时,大门外有人急急地敲门,随着“嘭嘭”的拍门声,有人喊:“英姐!英姐!”文英急忙开门,一看,是医院办公室的小刘,小刘一脸的汗水,气喘喘地说:“英姐,不好了,昨晚方科长在县委五层楼坠楼,今早被发现已送医院抢救,你快点去!”
文英一听,如五雷轰顶,头脑轰然地响,就要昏过去,她听小刘催促“快走”,忽然间,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叫一声“六婶”就大步奔出门口,小刘紧随后面跑起来。六婶慌慌张张地走出门说:“阿弥陀佛,方叔出事了,怎么好呀?”
文英奋力向医院方向跑去。昨晚下了大雨,地下湿漉漉的,路上还不时遇到小水洼,她脚步疾飞,顾不上裤子沾上水和泥。到医院后,她马上小跑走到急救室,远远看见急救室门前站满了人,她一眼瞥见医院的李院长,县委的冯志峰部长,还有自己熟悉的医生护士。她不管哪么多,三步并两步地走进急救室,手术台上已躺着一个人,但已盖上了白布。医院最好的抢救专家苏医生默默地站立着,旁边是护士肖玲。她走近白布前,蹲下身,用颤抖的手,轻轻掀开白布,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眼前,他的头上满是血,嘴角也挂着血污,苍白的脸上挂着死亡后的安详。她大声问:“怎么不抢救?”苏医生摇摇头,轻声说:“不行了,已经抢救了很长时间,颅脑破裂,心跳已停止很久。”肖玲走过来,眼里含着泪,轻轻安抚地说:“英姐,人已去了,节哀吧。”文英好像没有听到任何人讲话,她眼泪直流,但一声不吭地呆呆看着振杰的遗容。
李院长走进来,对文英说:“文英,你过来,冯部长跟你说几句话。”文英默默地站起来,随李院长走出抢救室。在走廊的一边,文英见到冯部长。文英熟悉冯部长,在打游击的岁月里,冯部长曾受伤到卫生站治疗时,是文英给他包扎伤口的;现在,文英的伤口,冯部长怎能够为她抚平呢。“文英,请你坚强一点,我把事情告诉你。”冯部长轻声说。
“人都死了,讲这些事情还有用吗?”文英目光漠然地望着别处,喃喃地说。
“我应当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你,文英,昨天晚上,我按照县委的安排找振杰同志谈话,讲的内容是关于黎岗血案的事。讲完以后,按照县委的安排,振杰同志留在县委五层楼上休息,准备向组织写书面情况材料。到午夜过后忽然大雷雨,直到今天早晨,值班人员在五层楼下发现振杰倒卧在地上,旁边一滩血。于是紧急通知人送他到医院,随后我已通知县公安局封锁现场,展开调查。关于振杰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要通过公安局调查后方可定论。不过你放心,文英,如果你丈夫是他杀的,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凶手!”
一辆推车缓缓地被医务人员推出抢救室,推车上躺着盖上白布的人,推车在走廊上慢行。文英望见推车,忽然像触电弹跳起来,冲到推车前,声嘶力竭的声音响起:“振杰!振杰!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呀!”她这时号啕大哭,泪如涌泉,“你不要走呀,还有孩子在等你!振杰,你不要走,南南,婷婷在等你呀,不要走呀!”哭声响彻医院,医生、护士纷纷走过来安慰文英,肖玲、小刘也陪着文英落泪。
冯部长转过身,掏出手帕擦擦眼睛。李院长赶紧组织医院职工做好安抚和善后工作。医院里不时有人同情地说:“文英真可怜,丈夫年纪轻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还留下一双年幼的子女。”有人说:“他们还是从香港过来参加革命的呢,放弃大城市来这里山区受苦,现在这种结局对他俩真的不公平。”也有人议论,“现在自杀他杀还没有搞清楚,有可能是自杀,因为黎岗血案涉及他,他自知罪责难逃,一死了之也许是个解脱的法子。”
县公安局事后的调查进行了很长时间,可是却没有调查结果。由于没有发现可疑的物证和线索,只能初步确定方振杰之死为自杀。而黎岗血案的调查同样陷入了进退不能的境地,只能根据吴书记的意见,以掌握的敌伪人员的交代材料作依据,确定方振杰向敌人提供情报,是叛徒。但疑团仍存在,而时间却不等人,它轰隆隆地向前行走,把历史的疑团抛在身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