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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被开发之后,原本残损的古长城便被拦腰斩断,如同一条被切碎的蛇,零零碎碎的,满目萧索,从古城往北走,十几公里便是袖子山镇。
过去,一条清粼粼的古城河,畅悠悠地蜿蜒而行,河岸两边是葱茏的树木和青嫩的河草,野花如圃,藤蔓似网。河水经年泛着闪闪的银光,如同铺了一层金银一般。河里虾蟹成群,鱼欢蛙鸣,甚是热闹。
近些年来,河水又瘦又浅,小鱼小虾也几乎没有了,唯有一股腐水臭味儿。
河里的淤沙却越来越少。
楚江童记得小时候,时常和小伙伴们顺着古城河从家一直摸到镇子上,手里提个小铁桶,到了镇子上,小桶里便沉甸甸的,那些小鱼、小虾和青青的小河蟹在桶里挤着闹着,让他们有种无以伦比的成就感。
光着的脚丫子,被温柔的河沙给蹭得痒痒的,异常舒服惬心,如今的河床上,仅有一颗颗砂石蛋。
这次县里将袖子山镇到古城遗址定为绿化风景区,欲要打造古城县的第一文化旅游景点。可是,文化旅游中的“文化”还有吗?究竟,什么才是文化?
古城村的村支书田玉堂是继田乔林之后的里又一位风云人物。
田玉堂继承了田氏家族的优良血统,人长得高大魁梧,肥头大脸,两腮下垂,嘴角内敛,这种嘴型给村里人一种特殊的威严形象。
再就是田氏家族特有的嗓音条件:仿佛从胸腔里发出的哄亮音质。田玉堂一天讲两次话,喜欢现场发挥,从不念稿,村喇叭里,他的声音嘹亮而蛮横。
田玉堂一边当村支书,一边做生意,他家在镇上有几个小型企业:冷库、造纸厂和香油加工,规模虽小,但都做得有声有色。
古城村至袖子山镇的河段,砂资源异常丰富,田玉堂是承包者之一,至于其他的承包入股者,只有田玉堂知道。
这条河里的砂子已经暂时停挖,因为几乎没有了。田玉堂又新购置了几台集破碎、筛选、水洗一体的砂石破碎机来制造“砂子”。
田玉堂吃水不忘挖井人,致富不忘帮忙人。他和田之程这个堂兄关系好的更是不一般。当然,田玉堂还与县委书记肖海洋关系也是非同一般,甚至比田之程和他还要密切。
田乔林自从眼歪嘴斜之后,便很少在村里出现,只要闷了,就去山坡上走走,有时会顺着古城河向下游默默地走,走了几里地之后,再往回走,他怎么也搞不明白,这些日子怎么老是在半夜里听见古城里有哭声?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应验了村里过去的传闻?
楼都快盖起来了,古城里的阴气也该被压住了?怎么还有哭声?而且自己的旧宅子里的推磨声,时有时无。
他白天也不敢进这老宅子,只好把它租给盖楼的民工住,压压阴气。可是这些民工最近忙,还没来得及搬,再说,自从古城里的小板房出现几具棺材和被江湖老道踩陷了之后,民工们吓坏了,纷纷涌向新城村租房住。
一时间,古城那里只剩下空空的板房和建筑工具。
看门老头换了几波,也留不住。
最近刚换了个大胆的,自称有祖传武功的老头,胖胖的身材,走路一歪一歪的,这老头几乎没有不爱好的恶习,抽烟、饮酒、喝茶、打麻将、玩扑克、嫖女人、拉二胡、练武功,样样精通,门门在行。
这老头是退休干部,他认为一天不挣钱就是犯罪,两天不挣钱就是死刑。但是反过来,一天不花钱就是死刑,两天不消费就是他妈的死缓。
这老头认识很多人,县里的哪个干部,他都知根知底,谁贪了多少,谁收了谁多少,谁有情妇谁有情人,谁有几套房子,谁有外汇,谁的二奶、三奶、四奶,住在哪里,等等,等等。
对政府干部摸得明明白白他,可是他来工地还不到十天就被人杀了。也许他至死也不会明白,他为什么被人打了一黑枪。
砰——
老头所知道的全成了不知道的,头上打了个洞,这老头很倒霉,住在古城连个鬼都没见到就成了新鬼。
楚江童去古城看过,现场毫无掩饰,凶手很坦然,而不是嚣张,连鞋印都没擦,一只弹壳,黄澄澄的,丢在枪响后弹出的地方——床边的一堆破旧鞋子边。
楚江童只是看,没资格勘查,有公安局的人在戴着白手套,煞有介事地用镊子捏起,放在物证袋里。
当天夜里,楚江童家的小狗幼稚地吠叫几声,这可是它发自肺腑的“处女”吠声。
当时他正在作画,白蝶儿作陪,抖着翅羽静止于炉边的小盒子上。
第二天早晨,他的四轮北京吉普成了无轮废铁。
起初,他并没有发现,多年来的粗心成就了他的优良人格。
这回不行,直到坐进驾驶室里,发动引擎,却发现车棚凹陷,几乎塞住脑袋,而且车不走——下车一看,天哪!四个轮胎不翼而飞,每个轮轴下垫着六块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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