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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更富于布幅油画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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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diderot(1713-1784)法国作家思想家兼评论家,为十八世纪极重要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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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双粗壮的手在他前面摆动来摆动去,仿佛满手捏着成型的泥料,在它们柔和轻巧的动作下,变得叫人看了出神,他以十分充足的信心用双手模拟出了他所描述的作品使得大家好奇地顺着他的手指看,像在杯子和盘碟上面浮现了由他嘴里描述的形象。
后来当人家给他送上了他喜欢吃的东西时,他就不再讲了,埋头吃起来。
一直到吃完饭,他都没有多讲,甚至很难听懂当时桌上的谈话。这些话题从对一场戏剧的反应转到一件政治谣言,从一个舞会到一场婚事,从两个世界杂志的一篇文章到新近开幕的赛马。他吃得很多,喝得厉害,对这些话无动于衷,他思想纯正健康,轻易不受干扰,好酒也难于激动他。
大家回到客厅里后,拉马特还不曾满足他对雕塑家的期待,将他拉到一个玻璃橱旁边,想指给他看一件无价之宝:一叶银制墨水瓶,一件经定级评价的彭弗尼托谢里尼1雕镂的文物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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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be女enutto cellini(1500-1571)意大利著名雕塑家及金银工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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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使雕塑家陶醉忘形了。他凝视着这件作品就像在端详情妇的脸;在激动的心情里,对谢里尼的作品他说了一些像“出自鬼斧神工”之类的绝妙好辞;后来感到大家都在听,他就无话不谈,于是坐到一张大围椅里,不断玩赏人家给他拿来的精巧摆设,他逐个解说他对所知道的一切艺术珍品的印象,将他的感受赤裸裸地说出来,使得大家对形态美是如何通过视觉而进入他的心灵,如何使他极端陶醉的情况历历在目。他十年来走遍了全世界,眼中所注意的只有经天才之手雕刻过的大理石,石、木、青铜作品,或者金、银、铜、象牙之类的材料在金银师傅仙指下变化而成的杰作。
他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在塑造,通过准确的遣词得到了令人意外的浮雕感和精妙的高低造型。
那些男人围着他,站着听,听得津津有味,而那两位女人则围着火坐着,像是有点儿困了,在低声谈话,时或对人们会于事物的简单轮廓这样有兴趣而感到困惑。
普雷多莱不说了时,拉马特又赞赏又高兴,拉住他的手,用由于同好而激动的亲密声音对他说:“说真的,我真想吻吻您,您是唯一的艺术家,当今最伟大的男子汉,唯一对他的作品真正热爱的人,您从中找到了乐趣,终生为之乐此不疲。您将永恒的艺术塑进了最纯净、最朴实、最高尚并且最难达到的境界。您用一根线的曲度创造了美,您不为别的事烦心。我为您的健康干杯。”
接着谈话重新变得一般化了,但变得无精打采了,被适才在这间摆满珍品的漂亮客厅里曾短促存在过的那些观念窒息了。
普雷多菜早早就走了,理由是他每天在日出时分就开始工作。
当他走了以后,兴奋的拉马特问德比尔娜夫人说:“那么,您觉得他怎样?”
她犹犹豫豫地用一种不高兴而且兴趣不大的神气说:“还算有趣,可是烦人。”
小说家微微一笑,于是想:“老天爷,他没有赞赏您的打扮,而且您是您这些摆设里唯一没有引起他注视的。”接着,说过几句应酬话以后,他走到德马尔唐郡主身边坐下,给她献献殷勤。德伯恩豪斯走近了房子女主人,拿过一张矮脚凳坐下,像拜倒在她的脚前。玛里奥、马西瓦、麻尔特里和德帕拉东先生还继续在议论那位雕刻家,他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强烈印象。德麻尔特里先生把他和古代大师相比,这些大师的一生都由于对表达“美神”的专一和永不满足的热诚而变得光彩辉煌;于是他用一些繁琐、精确而令人厌烦的话对此大加发挥。
马西瓦懒得听这种与他的本行毫不相干的艺术议论,朝德马尔唐郡主走过去,坐到德拉马特身边,这一位很快就把位置让给他走过去参加到男人们那一堆里。
“我们走吗?”他对玛里奥说。
“好的,很高兴。”
这位小说家喜欢晚上陪着客人一边沿着人行道走,一边聊天。他声音又短又尖锐刺耳,像是会钩住了房墙往上爬。他感到,这种良夜密谈,能使人头脑清新,口齿流利,才智横溢,出语惊人。这时与其说他在谈天不如说他在独白。他能在这种情况下为自己赢得使他足以自满的尊敬,而两腿和腑脏的轻度疲劳则为他提供了安然入梦的条件。
但是玛里奥已经精疲力竭了。自从他迈进这张大门以后,一切不幸,一切苦难,一切忧愁和一切无可挽回的希望破灭都在他心头翻腾。他再也没有办法了,他再也不想这样过下去了。他要即刻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
当他向德比尔娜夫人告辞时,她心不在焉地对他说了声再见。
这两个男子汉孤零零地上了马路。风转向了,白天的寒气已经消退。天气暖和舒适,就像春天一场雨雪过了两三个小时之后那样舒适。满天星斗都在眨眼,仿佛在广漠太空里,一阵夏日微风催醒了星光闪烁。
人行道干了,已经是灰色的,而在大道上还有一滩滩水在煤气灯光下发亮。
拉马特说:“多么幸运的人,这个普雷多莱!他只爱一件东西,就是他的艺术,他想的只有艺术,看见的也只有艺术,他活着只为艺术;而艺术就占满了他,使他宁静,使他快活,使得他的生活幸福美好。这真是一个古老世系的伟大艺术家。唉!他很少为女人操心,这个人,很少为我们那些靠便宜首饰、花边、化装品过日子的女人操心。您有没有注意到:他一点没有注意我们那两位漂亮太太,虽然她们很动人?对他而言,他要的是纯粹体型美而不是人工的。我们天仙般的女主人果然断定了他是个傻瓜,而且她受他不了。对她说来,乌东做的胸像,塔纳格拉的那些小塑像或者彭弗尼托做的墨水瓶都不过是天然富丽堂皇柜架里必需的一些小装饰,这个框架为的是容纳一件杰作:她,她本人包括她的裙袍,因为她的袍裙是她的一部分;这是她每天为她的美貌加上的标志。女人真是无聊和突出自己!”
他停下了,用手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声音重得竟在马路上响了很久。后来他接着又说:“她们知道,理解而且欣赏那些提高她们价值的东西;打扮和十年一变的首饰;可是她们对于罕见的不朽的精粹作品一无所知,因为这需要非凡的而且敏锐的艺术洞察力,还需要对她们的感官进行公正的纯美学训练。而且她们的感官是很原始的,低下的,不完善的,接纳不了不直接涉及女性利己主义的东西,她们渗透了这种利己主义。她们的敏感是野蛮人的,是印地安人的,好争吵,好陷害人的。她们也几乎无力体味低级的、需要严格体育训练或者提高专注力的器官世俗享受,例如美酒佳肴。当她们违反常规,在仰慕好厨师盛名之时来了,她们仍然照样不能体味好酒。好酒只与男人的舌头对话,因为酒是与语言相通的。”
他再次用手杖重重地敲了一下铺路砖,用这一击强调他最后那个字,为他的话划了一个句号。
后来,他重新开始说:“不能对她们要求太高。但是当涉及到高级事情时这种缺少鉴赏力和理解力,使她们的智力视野黯淡,如果是涉及到我们时,就更使她们失去判断力了。要勾引她们,光靠有良心,有灵魂、智慧、突出的品质和德行是不行的,这和往日因一个男人的价值和勇敢而爱的日子不同了。现在的这些娘儿们是些蹩脚演员,蹩脚的爱情演员,在重复即兴演一出她们传统的、而又不愿再信其有了的戏。得给她们配些提辞接话的蹩脚演员,和她们一样鬼混的角色。我说的‘蹩脚演员’是指社交界或者其他场合中的小丑。”
他们并排默默无言地走了一段路。玛里奥曾专注地听着他说,一边在心里重复他说的那些话,一边用自己的痛苦印证他所有的苦恼。他此外还知道有位意大利的冒险家之流来了,想在巴黎闯荡一番,这位埃皮拉蒂亲王是个练剑的贵族,人们到处说他而且对他的风度和矫健灵活捧得很高,他还在上层社会和粥粥群雌的风骚女人面前,穿着黑色的丝紧身衣表演过,这时正独占了那位小巧的弗雷米纳男爵夫人的青睐和风骚。
因为拉马特仍然不响,玛里奥对他说:“这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挑中了孬的。还应该有着别的女人!”
这位小说家回答说:“还值得我们喜欢的只剩了商店里的姑娘们和那些多情善感、又穷婚姻又不如意的小资产阶级女人。我也曾有时给这些苦难中的人儿送点善心。她们真是热情洋溢,可是这种感情如此庸俗,拿我们所有的去交换就成了施舍了。我说在我们这个年轻而有钱社会里,对这类女人一不羡慕二无需要,除了散散心之外别无所求,也无险可冒。男人们则将娱乐安排成了工作;所以我说往日将两性推到一起的强烈动人的吸引力已经消失了。”
玛里奥低声说:“这不假。”
他远走高飞的想法越发增强了,远远地离开这些人,离开这些游手好闲,从事摹仿往日温柔美好生活,却一点也不能领略到其中已经消失的情趣的傀儡。
“晚安,”他说“我得睡去了。”
他回到了家里,坐到桌子旁边,开始写道:“永别了,夫人,您还记得我的第一封信吗?我也曾对您说‘永别了’;可是我没有走。我大错了!当您接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巴黎。有必要向您解释为什么吗?像我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应当遇到您这样的女人。假使我是一个艺术家,而且如果能通过陈述以减轻我的痛苦。那可能是由于您曾赐给我以才能;然而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汉子,由于我对您的爱使一种残酷难熬的痛苦渗进了我的心田。当我碰到您的时候,我不曾料到会有这种感受,而且痛苦到如此之甚。在您的位置上如果是另一位女人,也许会向我的心上注入神赐的欢乐,使它享受生活的乐趣。可是您只能折磨它。我知道这也不是您所能自己的;我一点也不责备您,也不想要责备您。我也没有权利给您写这封信。请原谅我。您天生如此,因此您不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因此您不仅不能猜测到当我跨进您家里,当我向您谈话,当我看着您的时候心中的感受。是的,您同意了。您接受了我,您甚至曾提供给我一个安定的。说得过的幸福,对此,我将终身跪下感谢您。可是我不要这种幸福。唉5这是什么爱情,极端的、折磨人的爱,这种不断乞求您施舍一句热情的话、一次色授神与的爱抚,而却永远未能获得的爱!我心里空虚得如同一个在您后面伸着手追随了好久的乞丐。您扔给了他一些漂亮东西,但没有面包。我缺的是面包,是爱情。我走了,又穷又可怜,我穷于您的爱情,虽然只要给一点屑粒就可以救我。除了紧缠着我的对您的苦苦思念之外,我什么也没有了,而我必须一刀斩断。这就是我要试图做的。
“永别了,夫人。请原谅,谢谢,请原谅。今晚上我仍然全心全意的爱您。永别了,夫人。”
安德烈马里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