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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婼的面容掩在面纱下,一双美眸生姿,灼灼其华。柔荑勾着那弦儿,刷板轻敲,发出清脆的应和之响。她先弹唱了一段儿流行于民间的缠绵悱恻的仙凡恋,待那开嗓的音色儿吊起了看客们的兴致,词终乐止,她停了那拨弦之音。
底下喝彩声连连。
三弦退场,小喜子将其带了下去。
与此同时,醒木一拍,浮婼手中不知何时拿着的折扇,刷地一声打开。
“列位看官,都说那定国公府一门三痴男,羡煞京师众女郎。可那前任鸿胪寺卿府,却是出了一桩薄情寡性令人扼腕唏嘘事。”
“却说十几年前,柳大人也不过七品小官,房中有柳夫人及一干姬妾,娇妻美妾,颇为逍遥。柳夫人在怀第二女时,竟是出了变故。诸位猜,是何变故?”
顿了好一会儿,美眸望向台下。在将人的好奇心调起之后,浮婼才继续道:“柳夫人才刚怀上俩月便小产了,可那柳大人竟是要柳夫人继续假装怀孕,直到临盆那日,一名抱养来的女婴被替换成了柳府上的二小姐!”语调蓦地加重,抑扬顿挫,手中的折扇也配合地收拢,在半空中往左手掌心重重一拍。
“诸位听到这儿要问了,古有狸猫换太子,闹得神神秘秘紧紧张张。可柳府不过是换个女娃,怎如此兴师动众,竟还要个小产的官夫人足足佯装了八月,还备上了那稳婆奶娘婢子照应着。这抱养来的女婴,身份是否不同寻常,如那被狸猫调换的太子一般说穿了会掉了那脑袋?”
历朝历代,说书手法不一而足。每位说书人吸引看客的手段,自也有着不同寻常之处。但万变不离其宗的,便是让看客们产生共鸣。
浮婼用的便是丢出问题的手法让看客们学会自个儿思索、相互切磋琢磨,甚至在台下与台上的她一搭一唱地打着配合,将本是纯粹的看客间接地引导为局中人。如此一来,也便愈发能令人对她说书的内容印象深刻,广为流传。
此刻,台下那些个看客们随之竟也纷纷思索了起来。
“这位柳府的二小姐难不成身份确实不同寻常?”
“不该啊,我听我那在衙门里办差的大舅子说,刑司局那边查出来这位柳大人是将他养在外头的女人生的娃抱养到了柳夫人名下抚养。”
“不过是个外室女,竟如此兴师动众?让个正室如此受尽苦楚地装了足足八个月的身孕?”
……
见台下提出疑问的人越来越多,浮婼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不经意间,却是与二楼雅间那长身玉立的男子视线触碰。
她微微一怔,随即朝他微微一颔首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见了礼。
随后,浮婼往腰间一掏,竟是翻出一副快板,以说唱的形式演绎了一段柳府十几年前因着这位外室女而起的风云。那十七条人命,令人唏嘘。
台上,浮婼游刃有余,连番以着不同的演绎方式当着一个尽职尽责的说书人。最后竟是边说边舞,将那优雅窈窕的舞姿融入了评话,开口时的气息却不见紊乱,堪称独创了说书的新篇章。女子娉婷婀娜,容颜惊人,举手投足皆是那般耀眼,仿若被暗夜裹挟着的璀璨星辰,绽放独属于她的流光溢彩。
二楼的雅间,那一袭华服的周钦衍静静瞧着那别具一格的说书方式,总算是明白为何世上的说书先生千万,阿姊却独好浮婼,且还特意将她延请入定国公府不离左右。
这女子,确有几分说书的真本事。
只不过他倒是未料到,浮婼上次在这儿遇袭险些丧命,竟还有胆子来这儿。
且这一次,并非安静地待在雅间当一个看客,而是以女子的身份在外抛头露面,在一众男男女女各色人的面前说书。
于世人而言,说书先生中纵然出了大家,大抵都是男子。女子入这一行,也不过是茶余饭后供人消遣罢了,想要受人真心实意地敬重成为大家,路途何其艰难。
不过瞧她种种,似也从未往这方面发展的打算。
“那折扇,你做主给她送去的?”他启唇,语声分不出喜怒。
张烟杆琢磨君王的心思向来能琢磨透个七八分,他笑嘻嘻道:“浮娘子让小喜子找跑堂的去借,老奴瞧见了,便将您那把借了出去。”
边说,他还边给周钦衍打扇,一副“咱扇子多不愁借”的架势。
“呵。”他睨了他一眼,轻哼出声。
亏得他还以为她是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没承想,她都没打呢身边的老烟杆就主动去巴结人家了。
“说起来,浮娘子不仅说书的能力强,还有拨弄三弦开嗓时的唱腔也是一绝。君上,今儿个咱们出宫来这一趟倒是饱了耳福。”
浮婼以舞姿融入评话,实则还能一饱眼福。
然而这种方式毕竟此前并不先例,属于浮婼独创,在世人看来,许会有搔首弄姿之嫌,他也便没有多提。
年轻的君王瞧着一楼大堂的台上那道绘声绘色演绎的身影,竟是勾了勾唇。
而在浮婼的演绎下,也娓娓道出了接下来的事。柳府这位柳大人不顾朝廷法令养了外室,为让外室女顺利入府,胁迫小产的柳夫人装孕并将外室女认作嫡出。且为了守住这个秘密,相继以各种名目残害了府上十七条人命。外室乃何人令人费解,为何为了个外室女竟死那么多人更是无人得知。然而愈发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刑司局掌握了罪证之后,柳夫人竟是为柳大人顶罪,判了个斩首之刑等候行刑。而这位柳大人则落了个管束后宅不严的罪责革职查办,却被放回了府中。
男子负心薄幸不可怕,可怕的是负心薄幸辜负了发妻之后还让发妻顶罪。
醒木一拍,评说已毕,浮婼退场,曲终人散。
可那愤懑的情绪种子,却是在看客们心头深深埋下。
早先那些人有多么羡慕定国公府那三位痴情公子,那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这位前任鸿胪寺卿柳长津柳大人的负心薄幸,便有多么遭人记恨。
*
浮婼退场后便径直上了二楼雅间,敲门,入内。
此刻的她已然摘下了面纱,盈盈行礼,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折扇奉上。
张烟杆在君王的示意下收回折扇,和颜悦色道:“浮娘子好本事,说书不同常人。老奴竟是生平第一次听如此评书。怪道长公主离不得浮娘子,敢情是因着这缘故呢。”
“张公公谬赞了。”浮婼忙客气回礼。
周钦衍瞧着这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来有往,眯了眯眸。
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
被君王赐座,浮婼偷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面上并无不喜,忙规规矩矩地谢恩坐到了他对面。
“这酸梅饮做得不错,浮娘子不妨尝尝。”
浮婼在台上又是弹唱又是快板又是起舞,樱唇还得不停歇地溢出那早就准备好的一字字一句句。这一番说书下来,委实是口干舌燥,身子也异常疲累。
奈何她在一楼台上时与他的视线对上,且人家还借了她折扇,她退了台之后若不过来一趟,指不准就会被治罪。
如今君王赐座赐食,浮婼也便没客气,见自己面前恰好便有个杯盏盛着紫红色的液体,便痛痛快快地饮下了那一杯酸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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