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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的官兵陈尸荒野作为代价。七平方公里的回龙岭,每一寸土地都被血水浸透,被尸骸填满。
“战友们都受伤或是死去了……活着的人也都快变成鬼了,我觉得我的死期也到了,对着天上的月亮,我放声大哭,这一生,我再也回不去了……”后来在打扫战场时,看到一个日军的遗书这样写道。
战至十二日,日军的有生作战力量已经遭到重创,并被压缩在回龙岭内的几个孤立点上,战斗越发的白热化。
仅在其中一个高地争夺战中,南方军便与敌人四昼夜反复争夺,最终将阵地牢牢守住,日军在阵前留下了高达上千具尸体。
冈崎的第三师团已经名存实亡,部队中许多基层作战单位的军官死伤殆尽,已经无法实施有效的组织指挥。十三日下午,根据谭少轩的严令,挑选精壮组成了绝死队,要求各部指挥官一律到现地指挥,谭少轩本人也来到一线,务求全歼日军。
六个昼夜都是激战。决死队的队员们脱去上衣、光着膀子。战斗号令下达,决死队一鼓作气冲上山头,黑暗之中与敌人混战在一起。难分敌我,只能摸着上身着了衣服的,默不作声上去就砍。
方法简单,但管用。一气厮杀下来清点战场,阵地上竟然留下了四百多具日军尸体,月光下屹然而立的是光着膀子的决死队战士们。
南方军猛攻之下,日军的核心阵地相继被克,第三师团的防御体系已经不复存在,各部被彻底割裂,各自为战各自逃命。
清晨,捷报纷至沓来。遗憾的是,终因夜色昏暗,南方军官兵对当面最大的“猎物”不了解,功亏一篑,使冈崎逃脱。
至十四日,第三师团残部仍在负隅顽抗,但是美人关已经被南方军夺下,廖耀武被陈洪昌大刀砍死,日军步兵第十旅全军覆没。
会战实际上已经获胜,回龙岭成了第三师团乃至日军的“消魂地”。
冈崎第三师团被毁灭性打败,歼敌近万人,缴获各型火炮五十门,轻重机枪超过二百挺,缴获步枪数千支,马匹等数百匹,生俘日军官兵一百多人。
虽然南方军政府因为政治和外交原因没能在报纸上大张旗鼓的对会战作出宣传,但是这次大捷,不仅杀伤了日军在中国南方的有生军事力量,振奋鼓舞了民心和国人御敌卫家的信心,也为南方赢得了数年的平静日子。
《新周报》发表评论员文章:“回龙岭战后,军队撤离该地,当地老百姓已经逃亡,战场一片凄凉。战场周围约十几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布满了墓地,尸骨、钢盔、马鞍、弹药箱等等杂物,俯拾可得。有的尸骨被大堆蛆虫腐烂之后,蛆虫又变成了蛹,蛹变成了蝇,蛹壳堆在骷髅上高达盈尺……生命诚可贵,但中国人绝对不是任人宰割和欺侮的!何时世界才有真正的和平?”
相较陆上与空中,水面作战力量与日军相比处于劣势,但是后来海军采取了水雷封锁战。在会战最激烈的时期,将所有航道标志毁掉破坏的同时,区分入海口段,设立了多个雷区,效果十分明显,很多地方敌舰不敢再深入。
除设障阻塞和开展水雷战外,海军还积极参加海口要塞保卫战。前期作战后,不适用于水面继续作战的舰只的舰炮被拆卸下来,安设于要塞之上。与海军陆战队配备的野战火炮一起,形成远程火力封锁海面、打击敌舰。
海军以弱抗强,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以奋战御敌的决心和灵活机智的战术行动,在陆上和空中作战力量的配合下,积极顽强,尽管自损多艘战舰,但取得了先后击沉各型日军舰船超过二十艘、击落日机十余架的战果,得到了军政府的嘉奖。
经过此战,谭少轩更加明白,海军的战场,是国家决不可放弃的蔚蓝大海、深广的远洋,一支强大的、足以保卫国家领海、维护国家海洋权益的海军多么重要!
来到了前沿战场的劳军团和医疗队,也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医疗队挽起袖子走进了战地医院和前线卫生队,而谭永宜、严霜华等文艺界人士,走进各参战部队,组织战地服务团,举行主题演讲、追悼会、歌舞演唱会等慰劳前线将士,不少队伍里都看到了她们积极参与、活跃其间的身影。
骆羽杉尽管受伤,却一直没有停下来,开始是跟随赵其玉在战地医院服务,后来,听从了左元芷的建议,随聂崇平和一些军长、旅长的夫人们到前线劳军。左元芷认为,这样骆羽杉的价值大过她在医院救治伤员。只要鼓舞了士气,战士们作战时勇敢一些,多打出一发子弹,说不定有的伤亡便可以避免。
骆羽杉深以为然,所以主动担任了劳军团的领导工作,带领大家奔波在回龙岭附近地区。
混合旅第三团团长蔡振明手下两个团的兵力拼死强攻防守,几乎全部阵亡。蔡振明与急调上来的第四团团长李兵正相对无言、泪如雨下时,头带钢盔、身着军服的骆羽杉和她的劳军团出现在了阵地上……
张云龙独立团下属的一个连队死守阵地第五天,年轻的连长郎小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少夫人,团长夫人,您……您们……您们怎么来啦!”
劳军团不但带来了急需的武器弹药,还带来了杭州的老母亲寄来的油纸伞,郎小虎激动的热泪盈眶……
陈洪昌部前沿阵地上,这些军团长夫人们组成的劳军团,穿着军服打着绑腿,出没在飞机的狂轰滥炸之中,炸弹在头顶呼啸,不时在身边爆炸。最惊险的一次,仅差几步之遥就会粉身碎骨。邢秘书几次劝骆羽杉撤离,拄着拐杖的骆羽杉道:“战士们都在火线上,我同样是中华儿女,难道独独怕死?”
骆羽杉多数是和劳军团集体行动,很少发表演说,唯独有一次,正好碰上曹东瑞的一名副官下去督战,副官见过骆羽杉在圣诞时的演说,所以特意请骆羽杉为大家做简短的讲话,骆羽杉稍稍考虑后,爽快地答应了。
她笑着说:“谢谢大家。来前线的途中,因为飞机轰炸,车子出了点事故,筋骨扭伤,所以只能拄着拐杖与大家见面,请诸位原谅!”战士们给予了眼前穿着与自己一样的普通军装、大名鼎鼎、清秀美丽的少帅夫人以热烈的掌声。
“从清末以来,中国便强邻压境,战争是凶险和可怕的,但是我们却不得不在战争的阴影下集合,这实在是一件很遗憾的事。这次战争,我们可能要牺牲很多将士,牺牲很多无辜的民众,损失很多财产与资源。眼看着我们数年来的努力,被残暴的敌人摧毁,我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是痛的。”看着面前一张张年轻、风尘仆仆的脸,骆羽杉想起了王海文,想起了冒雨站岗的士兵,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但是为了国家的尊严,有时我们需要这无奈的牺牲。政府的态度,很明白,凡是自爱的民族能忍耐的,我们已经忍受了,现在我们不能再迟疑,再迟疑就会有人要中国人为奴,我们一定要勇往向前!”身后,面色有些苍白的聂崇平和劳军团的女性,正轻轻地将送给将士们的大批慰劳品,卸下车来,骆羽杉轻轻看了一眼,示意邢秘书去帮忙,不必照顾自己。
“请大家记得,我们所做的,不仅是为了南方政府,也是为了国家完整,民族的尊严。劳军团的妇女也是国民一分子,虽然我们的能力和个人所能做的事各有不同,但是我们愿意贡献自己的力量。有适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就会争先恐后去做。欧战的时候,各国的妇女都尽力帮助她们的国家,中国的女子,不论智力、体力以及爱国的勇气,都不逊于任何人!今天来到这里,我们谨代表南方各地的民众,向大家表达我们的敬意!因为你们的鲜血和牺牲,南方才有了和平和安宁!”士兵们认真听着,有的战士眼圈红了,大家直愣愣注视着眼前的清丽女子。
谁也没有想到身份尊贵的“少帅夫人”会突然出现在战火纷飞的前沿阵地,这间作为临时指挥部的破旧民房内,除了几条长凳,一张靠背椅和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外,别无他物。骆羽杉觉得伤痛令她有些支撑不住,嘴唇干涩,不放心又走回来的邢秘书用湿毛巾揩干她额上滚落的细密汗珠,演讲继续进行。
“人民永远不会忘记,诸位在前线的勇士,我们大家都牢牢记着,民族的强盛,国家的繁荣,最后的胜利,无论延迟到哪一天,终究会到来!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有了大家的努力和牺牲,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洗雪列强压在我们身上的国耻,湔涤数年来低首垂眉的耻辱!”正在这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在一旁响起来,农舍被震得摇摇欲倒。
军官们站起来,请骆羽杉回程:“少夫人,这里太危险,我们佩服您的勇气,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劳军,我们代表弟兄们感谢您和诸位夫人!我们一定勇猛杀敌,请诸位尽快回程,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骆羽杉沉静地笑着:“没有关系,我们不能像你们这样,在前线作战,只好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大战快结束时,骆羽杉终于累到了,她发着烧,被谭永宜强硬地送回了战地医院,与她同时被送回来的,还有再次被胃肠病痛折磨的聂崇平。
赵其玉看着眼前的来两个人,无声叹了口气:“骆先生,你自己是个医生,应该明白扭伤和颅骨震荡,都需要卧床休息,可是你……不要再和我讲任何理由,接下来的一周你必须卧床!没有我的同意,不许离开战地医院!”
接着看了看聂崇平,脸上一直没有了温暖的笑容:“聂先生,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已经和你说过无数次,再继续虐待下去,你的肠胃就要罢工、报废了!劳军非常重要,但是没有好的身体,你如何继续为自己的国家尽力?你也一样,没有我的同意,不许离开医院!”
骆羽杉和聂崇平对望一眼,苦笑着点了点头,唉,这具身体真是不顶用,落在赵主任(博士)手里,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了。
骆羽杉已经来到前敌的事,谭少轩并不知道。
因为社会各阶层来慰问和劳军的很多,所以司令部规定,由后勤部统一安排和接待,不在前敌指挥部负责的范围。
后来,劳军团到了下面的各战斗单位,战斗单位也送来过报告,可惜那时夏汉声已经被安排下去带兵打仗,不在谭少轩身边,几名副官和机要秘书每天向司令送递各作战单位的战报都来不及,谁也没曾想到把劳军的事对因为战事紧张,日日夜夜呆在地图前的谭少轩汇报。
而谭少轩在这样的硬仗面前,更是精神高度集中和紧张,哪里还有闲情问起劳军之类的事?
所以直到大战基本结束,这晚,谭少轩在灯下翻阅各个作战单位递送清理战场的战报和请功简报时,才发现了蛛丝马迹。
第一集团军的第四旅第三营被安排在战地医院,为战地医院做警戒。他们递来的新的请功简报里提到了劳军团的骆女士,谭少轩看了心里打了一个突,心里一动,直觉其中有问题,急忙翻着看下去。
原来,骆羽杉在战地医院接受治疗,虽然有赵其玉强硬地要求卧床的话,但是骆羽杉这样的性子,怎么会老老实实在床上呆一个星期?只呆了三天,就偷偷摸摸爬起来,四处帮忙了。
野战医院旁边有条叫做南渭水的江,宽而且广,野战医院选在这里,一来是有江作为屏障,日军不容易摸过来,二来是有水,可以清洗大量的伤员衣物和绷带等物品。
这天傍晚,骆羽杉端了脸盆来帮忙洗一些东西,几个护士要帮忙,被她婉言谢绝,后来护士们因为有工作等着,所以都急急忙忙回去了,只剩下骆羽杉还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忙着。
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骆羽杉洗完,端起脸盆往回走,走到一片小树林边上时,却听到有人说话,细细一听说的竟然是日本语!骆羽杉心里大惊,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手枪,想了想还是悄悄地走回了医院,立即把情况向驻防的第三营营长龚之义做了说明。
龚之义闻听大喜,在骆羽杉的带领下带了一帮弟兄悄悄摸了过去,结果,发现竟是六个逃出战场迷失了方向的日本兵,这下只打了不多几枪就消灭了负隅顽抗的鬼子!于是,在旅部要求上报请功时,把事情的经过做了叙述,并为战地医院不愿透露名字的骆女士请功。
谭少轩立即让后勤部送来劳军团的资料,终于翻到了那个最高“规格”的以包括大帅府二少夫人骆羽杉、大帅府大小姐谭永宜、三小姐谭永宁、女子银行总经理聂崇平、《新周报》总经理左元芷、电影皇后严霜华,还有各部队军长、师长、旅长夫人们在内的劳军团的资料。
谭少轩既欣喜又惊讶,杉儿已经来了这么多天了,自己竟然一无所知!而这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做着这些危险的事,居然没有和自己说一声?在详细翻阅了劳军团送做的工作后,谭少轩心里既敬佩又担心,既无奈又有些激动,杉儿果真是奇女子,在战火纷飞的前沿,竟然也做得这么出色,不过旋即心就吊了起来,报告上说拄着拐杖,她受伤了?
谭少轩心里狂跳起来,刚想扬声叫夏汉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比了一下报告的时间,心里好歹松了口气,既然杉儿还能到江边洗衣,还能带了三营去抓鬼子,报告上说还用手枪打死了一个负隅顽抗的小队长,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过,那个丫头也难说,有什么都忍在自己肚里的人,吃了亏受了苦从来不讲的……
想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久别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来,谭少轩扬声叫来夏汉声,下令备车,即刻去战地医院。
夏汉声闻言吓了一跳:“二少,怎么了?谁受伤了?”
谭少轩斜斜看了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不知道杉儿已经来了前线。”
夏汉声一怔,旋即低头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听说了,但是最近大战激烈,我知道二少心里火急火燎都是战事,所以……”所以不想报告乱了您的心神,这不,今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报告,您就知道了……再说,我还以为就凭您对少夫人的热乎劲,该早知道了呢,原来竟是最后知道的一个,呵呵,话说,少夫人来咋没给您个电话?
看着夏汉声调皮的眼神,谭少轩微微瞪了他一眼:“去,让人备车。”
夏汉声立正,故意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是!”笑嘻嘻地出去了。
大战基本结束,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是轻松些的活儿了,二少这些天饱受煎熬,心爱的人来到前线,也该放松放松了。
夏汉声出去,谭少轩拉了拉身上的军装,忽然伸手摸了摸脸上冒出来的胡茬,这些天自己昼夜不能安眠,肯定样子难看,不知道杉儿见了,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不喜欢?算了,还是刮刮胡子吧。
于是刮了胡子洗了脸,拿起军帽戴上,好好扶正了,然后自己又摸了摸消瘦了不少的脸庞,算了,反正就这样一幅模样,杉儿也见惯了,再说男人又不是女人,讲究这些干啥,好,出发!
上了车,看看身后夏汉声另外安排的站满卫戍官兵的卡车,谭少轩没吭声,车子在黑夜中窜了出去。
路上很不好走,坑坑洼洼坎坎坷坷,一会儿是弹坑,一会儿是泥巴,所以尽管谭少轩心急如焚却也一直没有出声催促,反而是夏汉声几次从前座回头,借着车灯光看着谭少轩的脸色,二少现在一定着急的很。
走了不知多久,谭少轩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怦怦”跳得都有些觉得疼了,才听到司机说道:“总司令,前面很快就到了。”
谭少轩刚刚好过些的心瞬间又急跳起来,杉儿看到自己会不会很开心?她瘦了还是胖了?这些天吃的饱吗?伤处好了没有?这会儿她睡觉了了吧?千百个问题涌上心头,谭少轩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牵挂的悬吊着。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战地医院就在前面的一处民居大院内。
夏汉声指挥着卫戍官兵迅速在战地医院四周布防,谭少轩跟在激动不已的三营营长龚之义身后,走到了骆羽杉居住的房子,看着里面昏黄的灯光,谭少轩站了一会儿,终于抬手敲响了房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