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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起当日水溶告诉自己真相时的痛苦与挣扎,又忆起太子妃跟着赶来后的那一番声泪俱下,黛玉的脑子里,攸地浮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儿,或许当日之事,是太子与太子妃早在事前便已通好了气儿,然后故意在水溶跟前儿演了一出“双簧”亦未可知,毕竟,他二人才是亲密无间、福祸相依的枕边人,相较之下,水溶这个弟弟,自然要远上许多了!
由近及远,太子夫妇能在眼下明知水溶不忍伤害她的情况下,能在明知水溶会因此而痛苦矛盾的情况下,仍然枉顾他的感受,将她置于了风口浪尖上,那么,她亦有理由相信,将来一旦再有类似情况发生,他们亦极有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再次牺牲她甚至是水溶的!只不过相较于大皇子水澈,他们有比较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便是为了天下苍生罢了。
思忖至这里,黛玉的心不由突突跳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儿,水溶的处境岂不是很艰难?但她旋即又忍不住安慰起自己来,毕竟这些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究竟真与不真,连她自己亦不能确定。况且,她虽住在太子府,平日里能见到太子的机会,却是微乎其微,连面儿尚且见不着,又岂能仅仅通过自己的猜测,便认为他待水溶并非全心全意的了?最重要的一点,以水溶的聪明睿智及人生阅历,兼之又打小儿与太子一块儿长大,对太子自然是了解颇深的,他既然都未对太子产生过怀疑,想必太子确是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指不定真是她多想了亦可知。
然黛玉的心底,又直觉自己的猜测并非是全然没有理由的,又忆起如海临终时曾再四叮嘱过她‘害人之心虽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是一定要有的’,她的心里很快有了主意,看来自己得尽快离了太子府,——毕竟太子妃所要求的事,她已算是做到了,且以后凡事儿都要再多一个心眼儿才是!
不知不觉间,早又掌灯时分,黛玉因心里有事儿,以致用饭时都是心不在焉的。待梳洗毕躺至床上,她不由又开始沉思起来,依照当日如海对大皇子与太子各自的描述,太子虽才智庸常,却胜在宅心仁厚、凡事与人为善,无疑要比大皇子更适合作新君,事实若真是如此,倒也罢了,怕只怕太子的宅心仁厚与才智庸常,只是他为“藏拙”,而有意表现出来的,到时候,这整个朝堂,整个天下,又会是什么局势呢?
正想得出神,耳畔一如往日那般传来的一阵阵悠远而熟悉的箫声儿,让黛玉攸地回过了神儿来,心里不由有些儿踌躇起来,要不要告诉水溶自己的猜测,让他凡事儿也多一个心眼儿呢?万一她告诉了他,他不相信,反而以为她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毕竟他与太子是有着相同血脉的亲兄弟,常言道“血浓于水”,任是换了谁,只怕亦不会凭着她一个外人仅仅是通过猜测而得出来的一面之词,便去怀疑自己亲哥哥的!
但是,要让她心中明明有了疑惑,却不提醒当事人有所提防,以致将来当事人极有可能会因此受到伤害,她又着实作不出来。尤其那个当事人,还是对她有恩有情的水溶;尤其她与他好歹还作过几日异性兄妹;尤其她内心里,还是一直盼望着他能过得好的!
犹豫踌躇了再四,黛玉终于决定不拘水溶听得进听不进她的话儿,她都要侧面与他提个醒儿才是,也算是感谢他近来每夜按时响起的箫声罢;况她要离开太子府,若没有水溶的帮忙,只怕太子妃不会轻易放人。因出声儿唤睡在外间的紫鹃道:“紫鹃,你且回自个儿屋里去睡,今儿个不必你上夜了。另外,再叫青冉抱了自己的衾褥过来陪我睡。”
外面儿紫鹃听说,应了一声儿“嗳”,便下榻收拾好自己的衾褥,轻手轻脚推门出去了。
少时,便见青冉抱着自个儿的被褥,轻手轻脚进来了。放好被褥,青冉先进里间向黛玉行了个礼,方轻声儿问道,“姑娘这会子唤青冉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黛玉在黑暗中点了点头,道:“确是有事情打发你去做。你立时去请了你家爷儿来,就说我有话说。切忌,不可再让第四个人知晓此事。”
青冉听说,先是恍然,继而大喜,恍然的是以黛玉的聪明,又岂会不知道水溶连日来每个夜晚都在附近吹箫之事?只不过她一直未说出来罢了;大喜的是,黛玉近来都未曾理会过她家爷儿,这会子却忽然说要见他,一多半儿是已原谅了他亦未可知,因频频点头,笑道:“奴婢这就请爷儿去,请姑娘稍等片刻。”旋即自地上一跃而起,同时以掌风推开不远处的窗户,眨眼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等了不多一会儿,便听得青冉在窗下低声说:“姑娘,爷儿来了。”
“请进来罢。”闻言黛玉因忙低头再次确认了一下儿自己衣衫齐整,又拿起剪筒,将当中桌上那盏起先有意点得较昏暗的红烛的烛火剪得亮了几分后,方低低应道。
话音刚落,便见水溶已自窗外,轻盈利落的跳了进来。脸上的神情亦与凝重歉疚中,有了几分明显的松快,显然是在为黛玉终于愿意见他了而喜悦,然终究不敢造次,因略带了几分小心翼翼问道:“玉儿,你肯原谅我了吗?”
黛玉见问,缓缓摇头,幽幽叹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原谅不原谅,亦是于事无补了,六皇子以后还是不要再提及此话儿的好。”
说完不容水溶接话儿,她忙又正色道:“今日特意请皇子来,不为别事,就是想告知皇子,黛玉决定近日便离开太子府,只恐太子妃娘娘到时候……再四挽留,因此希望皇子能先与娘娘通个醒儿,免得彼此伤了和气。”
闻得黛玉终于愿意离开,水溶自是心中称愿,因忙笑道:“这个不劳玉儿操心,明儿我自会去与二嫂嫂说的,你只放心罢。”又状似自语的低语,“看来明儿就得打发人去别院先洒扫规整一番了,也好让玉儿你住得舒心点子,哦,不,是过会子就打发人去。”
正暗自合计着该打发多少人去、该添些个什么东西时,却听黛玉道:“黛玉并未想过要去皇子的别院,黛玉要回的,自然是外祖母家中。”不回贾府,便不能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亦不能无牵无挂的去过自个儿的隐居闲适生活了。
一句话说得水溶微微变了颜色,半晌方语带落寞的道:“原来玉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只是,你心中生我的气儿,亦不能不顾惜自己的安危清静才是啊。”回贾府去,以如今贾府上下皆以为太子府百般看重她的情形,她还能有清静日子过吗?况依如今之势,别说是留在贾府,即便只是留在京城,黛玉亦别想再有清静日子过,且还极有可能会被彻底卷入到他们两派的权利斗争当中去。他已有负于她了,又岂能再眼睁睁看着她陷入那个泥淖中去?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将她送得远远儿的,远离这个是非窝儿,去过她一心向往的田园隐居生活。
却见黛玉仍是缓缓摇头,道:“黛玉并非是不顾惜自己的安危清静,只是黛玉有自己的打算,还请皇子不要再多说了。”说完又正色道,“今儿个请皇子来,除过此事外,还有几句话儿想说与皇子听,皇子听罢,若是觉着有什么不受用的地方,还请担待一二。”
水溶见她一脸的郑重,忙道:“玉儿请讲,溶一定谨记在心。”
黛玉点点头,道:“如此黛玉便直言不讳了。家父当日在世时,曾不止一次告诫过黛玉,‘害人之心固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一定要有’,又一再告诫黛玉,那怕是骨肉至亲的人,在彼此未深深了解之前,亦凡事要多长一个心眼儿,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起初黛玉并不能理解父亲此话儿的含义,以为父亲纯粹是杞人忧天了,那有去防自己骨肉至亲的理儿?却从未想过,所谓‘骨肉至亲’之间,亦是亲疏有别的,譬如嫡系孙子与外孙女儿之间,自然是嫡系孙子更亲;再譬如夫妻之间与兄弟之间,自然又是夫妻之间更显亲密、更无话不谈,便是亲兄弟,亦得靠后了。”
“及至到黛玉住进外祖母家,天长日久,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可笑人儿可笑事儿后,方知当日父亲之言,何其有理?心里虽伤心,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自己虽然身与心都受到了伤害,至少还能看清楚那些个所谓‘至亲’的真面目,不至于再继续被蒙蔽下去。但是,尘世间能看透,或是狠得下心看透这些个悲哀事之人,到底是少数,毕竟没有谁轻易便能接受得了明明是自己至亲的人,却并非是在拿真心待自己、甚至还极有可能在背后算计着自己。”
“当然,也有可能那人是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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