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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会自己有多少俸禄,平日里都是由府中管家去内务府关了来的,也因此倒忘记如今住了这里,很是该将俸禄都交予嬷嬷,以补贴家用的。明儿我便回府走一遭儿,将府里账房的银子都提了来入到这边儿账上,明儿玉儿你和嬷嬷也不必为那些个黄白之俗物发愁了。”
一席话儿说得黛玉怔了片刻,方笑道:“无尘哥哥定是误会我与嬷嬷这般仔细算计,是因为缺银子之故?非也,这不过是咱们在‘按劳分配’,以激励大家伙儿来年更用心做事罢了,很不必动用哥哥的俸禄。”说完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水溶方才说的是“补贴家用”,显然是将她们主仆上下都当作了自己家的人,不由红着脸子低下了头去,然心里却是一片甜蜜。
水溶却未注意到自己自然而然说出来的话儿是否有所不妥,他只是看着颜比花娇的黛玉,不知不觉呆住了。屋子里一时片声皆无,却又分明有一股子浓浓的情意弥满了各个角落。
半晌,还是沏茶回来的王嬷嬷忍着笑假意咳嗽了几声儿,方拉回了水溶的神智,却亦让黛玉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因轻轻跺了一下脚,便掀帘避至了里间,直至少时用晚膳时亦不曾出来,只是命紫鹃出来告诉水溶用罢晚膳便早些儿回房歇息,明儿还有得忙。水溶情知她面皮儿极薄,先时既被王嬷嬷撞见她与他“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会子必定臊得慌,倒亦不去强她,只是自个儿含笑用毕晚饭,回房歇下了,不在话下。
次日晨起,水溶先是如往日一般去上了朝,便随意指一个借口回避了是夜在皇宫正殿奉天殿举行的国宴,打马赶回来陪黛玉过年守岁。
申时三刻,便有婆子来回佛堂内已诸事齐备,只等黛玉过去祭奠过如海贾敏,便可过去正厅那边儿开宴了。黛玉听说,忙回房换过了素色衣衫,便要过佛堂那边儿去。却被水溶柔声唤住,道:“在情在理,我也很该祭奠岳……伯父伯母一番去的,不知玉儿意下如何?”
黛玉听说,刷地红了脸,片刻方小声儿嗔道:“人家是去祭奠父母,无尘哥哥跟着凑什么热闹去?”倒亦并未说不让水溶去的话儿,于是他忙亦回房换了素色衣衫,跟了过去。
一时到得佛堂,就见林文林武兄弟及云娟淑贞妯娌,早已领着除黛玉房中的丫头们以外的上下伺候之人,依次排班立在了佛堂外。瞧得黛玉扶着王嬷嬷进来,众人忙自发往左右退开两步,旋即低下头去,无声的恭请了黛玉入内,并在瞧得黛玉拈香跪至置有如海贾敏牌位的香案前后,亦整齐划一的跟着就地跪下了。
约莫一盏茶后,黛玉就着王嬷嬷的手起得身来,又命众人都起来后,方率先去了正厅,领了众人们的礼,一一散了赏钱,方打发了众人下去领早已备下的年夜饭,只余下林文几个亲近之人,就在正厅中领合欢宴。
热闹至半夜,黛玉觉着有些儿晕沉沉的了,然又恐扫了大家的兴,遂借口要回房换件儿衣衫,少时便回来,不带一个人跟着,便先避至了花园子里透气儿。水溶有心,后脚儿便跟了出去,因见黛玉正在不远处回廊前站着,忙回去拿了她的披风手炉儿,方跟了过去。
黛玉正暗自感叹今年的年虽不若往年在荣府,过得甚至热闹至不堪了,却别有一番温馨祥和的感觉,倒更合自个儿的心意时,便觉着背上一暖,因忙回头看去,见不是别个,正是水溶在为自己批披风,不由脸红一笑,道:“多谢无尘哥哥关心。”
水溶一行递手炉与她,一行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分?”又满足一笑,低声叹道,“告诉不得玉儿,这是我自打记事起,过得最爽心最惬意的一个年了……”往年虽有太子及其家人相伴,终究他只是个见证他们一家子幸福快乐的旁观者罢了,而非像今年这般,自己亦参与到了那份快乐当中去,尤其这份快乐,又悉数是黛玉给与他的!
闻得水溶这般说,黛玉一下子想到先前青冉曾与自己说过的有关水溶的身世,想着他在那样儿一个环境下艰难的长大,确实难以有过那怕一个舒心惬意年的机会,相较之下,自己的处境倒要好上许多,至少,六岁以前她都有父母相伴,至少,贾母亦曾真心疼爱过她,虽然那疼爱如今已随着现实而变得不纯粹且别有用心了!心下不由怜惜之心大起,因柔柔一笑,道:“哥哥若真喜欢这般过年,以后每年咱们都如此过可好不好?”
一句话儿说得水溶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温暖,黛玉此意,岂非是在告诉他,愿意与他一直相伴下去?自己能得到她的不计前嫌,能得到她的由衷关心,能得到她的真心相待,夫复何求?
接下来几日,水溶都未出过门,只留在家中陪伴黛玉,倒也颇能度日。
展眼元宵又近,水溶早在心里计划好十五日晚上要带了黛玉出门去看社火花灯,散淡一番的。原本朝廷对此佳节给的假期是一十五日,只因水溶掌管的事物颇多,故十日后便开始忙碌起来。黛玉心知他只是想早些个了却这些尘世俗事,故才这般争分夺秒,亦是十分谅解,只每日与王嬷嬷云娟淑贞几个说说话儿,或与紫鹃雪雁几个玩耍一回解闷儿罢了。
这一日,正是元宵佳节。清晨起来,水溶陪着黛玉用毕早膳后,便再四叮嘱她白日里要好生歇息一番,晚间赏花灯指不定要很晚才能回来后,方急匆匆出了门子。
瞧着水溶的背影渐行渐远,雪雁几个都止不住嬉笑起来,嘴里说着‘六爷真真贴心’之类话儿,直把黛玉说了个好气又好笑。主仆几个玩笑了一回,黛玉又去院子里散淡了一圈儿,便欲回房歪一会子去。
未及举步,却见林文急匆匆行了过来。黛玉一见,不由心下纳罕,原来林文顾念着自己与黛玉主仆男女有别,便是有什么事儿,一定先着云娟来回过的,等闲不进内堂来的,如今既见他未经人通传便进来了,也难怪黛玉要纳罕了。
林文很快行至了黛玉跟前儿,见礼问安毕后,便道:“回姑娘,前面儿铺子里来了一群衣着华丽、仪容不凡之人,自称是荣国府的,内中有一位老太太,更是自称是姑娘的外祖母,说是要见姑娘。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命云娟先应酬着他们,避了进来讨姑娘的示下?”
一席话儿说的黛玉容色大变,半日方叹道:“连避至这里亦能被她们找来,想过几日清闲日子,果真的就那般难吗?”
倒是一旁王嬷嬷没有好脸子的命林文,“就说他们找错儿了地方,与他们来个‘一问三不知’,装糊涂糊弄过去便罢了,就不信他们还敢硬闯私邸不成?”
林文见黛玉只是发怔儿,并未有反对王嬷嬷的意思,因忙答应着去了。
这里王嬷嬷方奇道:“咱们住到这里,已是三月有余,果真的他们要找来,早该找来了,亦不该这般大节下的才找来不是?难道是咱们这里的人走漏了消息?”
一旁青冉忙接道:“咱们住在这里,一直平安无事,偏云姑娘回去后不久,他们便找了来,会不会是云姑娘无意中走漏了消息?”
黛玉听说,忙摆手道:“云妹妹的性子我了解,虽然最是个话儿多了,却绝对不会那等乱嚼舌子之人,当与她无关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