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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闻得青冉慌慌张张来报黛玉不好了,心下大急,顾不得与太子王太医二人打个招呼,便同着青冉一块儿,疾步行了出去。余下太子想着青冉原非寻常女子,连她都慌成那样儿,料想黛玉这会子必定已十分不好了,亦再顾不得避嫌,便招呼着王太医一块儿,忙忙亦跟着撵了上去。
甫一到得黛玉所居院落的门口儿,便已能清晰的听见里面儿传出来的高低不一的哭声儿,太子与王太医对视一眼,都是心下一紧,不由加快了脚步。掀帘进入正房,就见王嬷嬷紫鹃雪雁等人或站着或坐着,俱正捂着脸子在呜咽,惟独不见水溶与青冉。
瞧得太子与王太医进来,众人都忙忍泪上前见礼。
太子心下着急,不耐烦的说了一声儿:“免了。”便赶着王嬷嬷问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儿?潇湘公主这会子到底怎么样儿了?”
王嬷嬷见问,忙拭去满脸的泪痕,哽声儿说道起来。原来先前黛玉听从水溶的话儿,回房后便说自己要歪一会子,让大伙儿都不要吵她去,王嬷嬷闻言,忙领着紫鹃雪雁将锦被放到熏笼上笼热了,服侍她换了衣衫躺到床上,又将手炉脚炉都与她煨好后,方轻手轻脚去到外间,在暖阁里一面说些个闲话儿,一面作起针线活计来。
正说得得趣儿之时,众人忽然闻得里间传来一声儿“唉哟,好头疼!”,正是黛玉的声音,唬得王嬷嬷撂下手上的活计,便忙忙奔至了离间去,后面儿紫鹃雪雁几个忙亦放下活计,跟了进去。
就见黛玉正抱着头,在被子中以一种前所未曾出现在过她身上的、极为狼狈的姿势翻滚着,嘴里则以痛苦得变了调的声音在哭着喊着“好疼”,旋即更是眼皮一翻,便没了动静没了知觉,人事不省了。王嬷嬷见状,又是惊慌又是心疼,忙上前哆哆嗦嗦伸出手,一行掐起她的人中与虎口,一行大哭起来。
一旁紫鹃等人想着王嬷嬷年老多知,偏这会子亦慌作了一团,越发跟着慌张起来,只能一面陪着哭,一面上前帮起她的忙来。惟独青冉心下虽慌乱,却犹不至于彻底失了理智,因忙上前执起黛玉的手腕儿,闭眼凝神诊治起来却发现,黛玉的脉象极其紊乱,毫无章法,以致她凝神探了半晌,竟探不出到究是何症状!她亦禁不住越发慌张起来,快速扔下一句:“好生照顾着姑娘,我这就请爷儿去。”便忙忙往前面儿寻水溶去了,于是方有了方才青冉慌慌张张往前厅请水溶去那一出儿。
王嬷嬷大略说毕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忍不住呜咽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就没了知觉呢?果真姑娘有个什么好歹,我也没有颜面再苟活在这世上了……”
太子听说,越发不耐烦,因打断她道:“那这会子公主可怎么样儿了?醒转过来不曾?”
王嬷嬷哭着摇头道:“一直不曾醒过来,王爷正在里面儿寸步不离的守着呢……”
“嬷嬷,你且先不要哭,你是跟在潇湘公主身边儿的老人了,你都慌成这样儿了,下面儿的小丫头们岂非更慌张?到时可该由谁照顾公主去?”太子被她哭得头疼,偏又碍于她是黛玉的乳母,不比寻常下人,不好直言斥责,说不得尽量放缓声音说道,“况我还带了王太医一块儿过来,你倒是领着人先进去与公主拾掇一番,再让王太医进去好生与她瞧瞧的好。你总不能让她在人前失了她一个皇家公主、闺阁女儿该有的体面罢?”
一席话儿如醍醐灌顶,终于说得王嬷嬷稍稍镇静了下来,因忙胡乱拭净了脸上的泪,一脸感激的点头道:“多谢太子爷提醒,老奴理会得了,这就进去照顾姑娘去。”说毕命紫鹃雪雁百灵几个亦拭了泪,又齐齐向太子行了个礼,便扭身儿去了内室。
内室里,水溶正一脸凝重的坐在黛玉的床沿,一直握着她的右手,瞧着倒是一副较为平静的样子。然他眼中那偶尔一闪而过的恐慌与害怕,还有他握着黛玉柔荑那一直不停在微颤的大手,以及他僵硬的后背与四肢,却无一不在透露着,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到底有那么担忧与害怕,担忧黛玉到底是怎么了,何时方能好起来?害怕她……万一自此都再醒不过来了……
青冉则立在屋子当中的雕花圆桌旁,正颤抖着手摆弄桌上她那套轻易不示人的银针,显然是预计要对黛玉施针灸之术。
瞧着床上仍毫无生气儿的黛玉,王嬷嬷禁不住心里一疼,眼见眼泪又要掉下来,复又思及方才太子的话儿,因忙强自忍住了,方上前轻声儿与水溶道:“太子爷带着王太医亦过来了,让老奴进来与爷儿说一声儿,再与姑娘拾掇一番,好让王太医进来与姑娘诊治诊治,未知爷儿意下如何?”
水溶听说,面无表情的脸上,攸地浮上一抹喜色来,“对啊,我怎么未想到王太医整好儿在呢!”因忙起身亲自放下床帐,又轻轻将黛玉的手自里面儿拿出来,接过紫鹃递上的手绢儿盖好后,方命,“去请王太医进来罢。”离门口儿最近的百灵忙答应着去了。
少时,便见太子与王太医一前一后进来了。瞧得水溶满脸紧张,太子忙上前小声儿安慰道:“潇湘公主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儿的,六弟只管放宽心。”又命王太医,“如此便有劳王太医了。”
王太医忙忙摆手道:“太子爷言重了,能为潇湘公主探脉诊治,微臣三生有幸。”一面行至床前王嬷嬷早已设好的小杌子上坐了,便在水溶及屋里里其余所有人满怀期待与希望的目光中,闭眼凝神探起脉来。
细细探了片刻,王太医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额上亦有细细密密的冷汗渗出了,水溶等人见状,心里攸地升起一股子不详的预感来,正欲开口细问他,却见他起身向水溶抱拳道:“回王爷,可否容臣再探探公主另一支手腕儿?”
不待水溶答话儿,王嬷嬷便忙忙接道,“自是可以的。”旋即掀起帘幔一角儿,快速绕至其后,将黛玉另一支手盖上锦帕,轻轻放到了帘幔外的小靠枕上,方绕出来向着王太医的背影轻声儿道:“大人,可以了。”
王太医依言转过身来,上前复又坐到小杌子上,开始探起黛玉另一支手腕儿的脉象来。
这一次,他比方才那一次探得更为仔细更为精心,然额上的冷汗却较之方才流得更多更快了,在场那一个是那愚钝之人?都自他的反应里,瞧出了不好的端倪来;尤其水溶,一张原便煞白着的俊脸,此时更又惨白了几分,因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方微颤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样儿了?”
王太医见问,犹豫了一瞬,方满脸惶恐的回道:“回王爷,公主的脉象十分紊乱,毫无章法,臣从医四十余载,竟是前所未见,实在瞧不出公主到究是身犯何疾,只怕凶多吉少了……”
“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一语未了,已被水溶血红着眼睛,恶狠狠的出言打断,旋即更是一把抓住王太医的前襟,生生将他提离了地面半尺有余!
王太医又慌又怕,一面挣扎一面哀叫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又向一旁太子哀嚎道,“太子爷,您救救微臣啊,微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您救救微臣啊……”
太子听得王太医的话儿,正待开口,却见水溶已一把松开了王太医,人亦随之后退了几大步,旋即颓然绝望的闭上眼睛,踉踉跄跄的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是呀,他早该料下的,以青冉的医术,虽不敢号称天下第一,只怕王太医亦是难以望其项背的,连她都没有把握了,何况王太医呢?只是因为他太过担心害怕,所以对王太医寄予的希望太高,才会落得眼下这个希望愈高,失望也就愈大的局面罢了!
见水溶这般痛不欲生,太子忙将已到得嘴边儿的为王太医求情的话儿咽了回去,上前轻拍着水溶的肩膀道:“六弟且先放宽心,王太医虽诊治不出来潇湘公主所犯何疾,太医院还有其他太医呢?焉知他们亦诊不出来的?我这就随王太医一块儿进宫见父皇去,请父皇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派到这里来替公主会诊,一定诊治得出来的;只要诊治出来公主所犯何疾,再对症下药,宫里又有全天下最好最珍贵的药材,公主一定会好起来的!现下正是公主最需要六弟你的时候,你可不能先跨下了!”
虽则太子这番话儿明显是安慰人的成分居多,却仍是让水溶心里又升腾起了几分微弱的希望来,因忙睁开眼睛起身急急道:“如此就有劳二皇兄这就进宫,请皇上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派来这里来。”
太子闻言,忙点头道:“六弟只管放心,我这就进宫见父皇去。”又道,“需要什么东西,或是人手不够了,只管打发人寻你嫂子要去。”说毕唤了犹缩在一旁惊魂未定的王太医,告辞忙忙去了。
余下水溶瞧着他们走远了,又深吸了一口气儿,方与一旁早已做好了施针准备的青冉道:“且等太医院众太医会诊后,再决定要不要与玉儿施针罢。她原便身子弱,如何受得住银针扎在身上的痛楚?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实在不忍心……”后面儿的话,他已哽咽得说不下去,疲惫之间,抬手欲按一按自己的额际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却不经意间发现,自己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是满脸的泪水。
自当年水溶的母妃莲贵嫔薨逝至今,他已十七年有余不曾流过泪,那怕是在被人欺负凌辱之时、那怕是在当他面对仇家命悬一线之时、那怕是在他自己所最看重的亲人太子所伤害之时,他亦不曾流过泪,只因他母妃临终之前,曾再四告诫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严格按照母亲的忠告,这些年来都不曾流过泪,以致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已不会流泪了;尤其之后他又有了黛玉,他更是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流泪!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流满了一脸的泪水,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不会流泪,不是自制力过人,能克制住自己不流泪,而仅仅是因为,之前他都未曾如现下这般,真正伤心过罢了!
太医院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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