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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伯的预感成了真, 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人哪可能事事如意, 桑顿情场得意了,生意上自然开始波折不断。
他也没把事情瞒着梅, 鲍伯想着反正梅早晚得渐渐了解桑顿,不如现在也学着开始研究一下桑顿手头的活。
结果梅听完却皱着眉道:“约翰这么做于道理上是说得通的,总不见得因为没有人开机器,就让机器生了锈。可是他的手段未免也太过凌厉,这是要逼得那些工人放手一搏,反正也没有比失业更可怕的事情了。”
鲍伯深以为然,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 当下便打了个电话给卡尔商量一下, 卡尔当时听到也皱紧了眉头。他用了些小恩小惠打通了关系,让郡里派了支宪兵队在附近巡逻。
郡里的关系被他用钱砸开,据说桑顿早已联合了几个工厂主准备秘密从爱尔兰弄人,不过最后真正有胆量付诸实行的只要桑顿一人而已。
而工厂主们也联合请求过郡里配备带有武器的士兵在米尔顿驻扎, 以供震慑日益紧张的双方对峙气氛, 只不过上门的对象不同,郡里的治安长官也是看情面行事的。
因为派遣士兵的事情没有动静,最后工厂主们基本都退出了计划,只剩桑顿一个。
卡尔也不仅仅是帮桑顿,既然他本人有了开办实业的想法,也不想事情还未着手米尔顿就暴/乱了。
几天后的夜里,凌晨时分的米尔顿火车站却还在运营, 从利物浦来的火车除了满载棉花,其中两节车皮更装满了人。
桑顿雇佣的爱尔兰人全数到达了,除了食宿让桑顿稍有些头痛外,这些廉价的背井离乡的劳动力只要米尔顿当地工人的一半工钱而已。他们到达的当天,就连夜在马尔巴勒开了工,白天则在桑顿安排的原来用来堆货的仓库里打地铺休息。
原来那些米尔顿的工人早已习惯了不上工的日子,无所事事之余又为饿肚子而烦恼,直到马尔巴勒工厂开工的第三天他们才发现了不对。
这对罢工的领导者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意味着他们所有的努力、所有为此而忍耐的饥饿全部白费了。
所有的工厂主都是在敷衍和拖时间,唯有桑顿是个实干家,他立刻招来新的工人开了工,一下子把其他人置于了绝境,一时间所有的怒火都聚集到了马尔巴勒身上。
工人在往马尔巴勒奔袭的路上越聚越多,桑顿只能关紧大门,但人多力量大,可想而知不出一会儿那扇铁做的大门就会被冲垮。
桑顿夫人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却依然坐得笔直岿然不动:“约翰,现在怎么办?”
桑顿从窗前回头过来,脸上也是铁青一片,不过他思路还是一贯清晰,非常明白要做什么:“三天里我们不眠不休已经赶制了一半的订单,肯定不能半途而废,要是把这些失去理智的疯子放进来,我们就要步上卡特莱特的后尘了。”
他看着自己母亲惊恐的目光:“我去拦住他们。”
桑顿夫人冲上去把儿子拉了回来:“你疯啦!约翰,你都说了这些人是疯子,你一个人出去他们还不把你生吞活剥了?!”
“那也要他们有这个胆量!”桑顿冷笑着:“妈妈,看好那些爱尔兰来的可怜人,让他们待在仓库里不要出来。还有,看好赶出来的货,要是今天我们能平安度过,就赶快转移出去,交到买家手里。”
桑顿夫人知道说服不了儿子,只能放手,脸色紧绷地看着窗外:“警局什么时候会派人来?”
“我已经找人求援去了,但至少也要十五分钟,”桑顿打开办公室的门:“而且警察人数不多,他们的作用很有限。”
梅和鲍伯原本今天都在卡尔家里,没想到卡尔接了个电话脸色大变地回来了:“鲍伯,你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我刚才转手就打给了郡长官,还好宪兵队早就等着了,说不定比警察到得更快。”
梅担心得要命,坐了马车从卡尔家出来,就一路往米尔顿工厂最多的方向奔去。
因为马尔巴勒门前有个长长的台阶,马车上不去,一行人只好下来步行,梅着急地提着裙摆在上边飞跑,看得鲍伯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得跟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妹妹。
等到梅终于气喘吁吁地登上最高的台阶的时候,精致的皮鞋都快脱出脚跟变成了拖鞋。
面前是她只在报纸上看到过的那些骚乱,马尔巴勒工厂的黑铁大门右边的半扇已经轰然倒下,圆拱形的招牌因为少了一半的支撑,有些摇摇欲坠。
人群四散奔逃,而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则被扛着枪的宪兵按在地上,连挣扎都不敢。因为冥顽不灵的人会被直接来上一枪托,揍昏了以后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
桑顿则有气无力地靠在里边大门的台阶上,已经管不了这片混乱,头埋在双臂里看不清楚。梅苍白着脸跑到他身边,忍着就要冒出眼眶的泪水轻轻拉开他的手,见他闭着眼睛,额头上擦破了一大块皮的地方正往外流血,原本捂着伤口的手臂垂了下来,雪白衬衫的袖口也已经被染红了。
梅赶紧掏出口袋里干净的手帕按住伤口,把桑顿往里边扶去,鲍伯和卡尔则在外边善后。老实说,他们也没什么可做的,乌合之众已经散去,带头闹事的也被抓了起来,至于被砸坏的大门,也不可能指望这些穷得叮当响的人赔偿。
桑顿靠着梅的肩膀,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一回到办公室就躺在了沙发上,桑顿夫人弄了点清水给他清理伤口,梅原本想出去找医生,桑顿夫人制止了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擦破了皮流了点血,晚上我让唐纳森大夫上家里就行了。”
梅这才点头:“那让约翰一会儿坐我们的马车回去。”
“也好,你带他回去吧。”桑顿夫人爱怜地摸摸儿子的头发:“我安排了这里的事情再回家。”
说完,她就转身出去了。
梅蹲下了身,靠到桑顿胸口上,这个男人自始至终还没有说过话,她轻柔但强硬地拿过他遮在脸上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梅听到脸下枕着的胸口传来震动,桑顿终于开口说话了:“梅,我真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她是知道这个男人的自尊心的,所以小声安慰道:“那又怎么样呢,约翰?你也不是看到过我坠马摔在地上的样子,那时我连站都站不起来,可比你狼狈多了。”
“不,梅,你不知道。”桑顿的语调有一种诡异的平静,但是又充满着一触就会崩塌的危险:“我是男人,如果我今天这样狼狈,那我怎么能够负担你以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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