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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军节度使,名义上是与杨行密平等的关系,但实际上是不能与杨行密平起平坐的,他实际的政治身份是杨行密的附庸、下属。如同丁会、张存敬、葛从周之于朱温一样。
杨行密、朱温等大佬,占有的地盘太大,一是为了便于管理,二是避免树大招风,三是奖赏有功部将,总之是为了扩张巩固势力范围,在拿下若干藩镇之后,都要表奏手下的功勋将领做新镇的节度使。部将做了留后、节度使之后,他们的老长官依然对该地区享有间接统治,是该地区的“太上皇”,平时,部将可以替他们守土安民;战时,则完全听命于他们的指挥调度。
所以,当徐绾向田頵求援的时候,田頵应该向杨行密做请示,而不能擅自发兵。
田頵的如意算盘是速战速决,务必在杨行密有所反应之前就拿下杭州。届时,即便杨行密反对,田頵也会取得杭州的实际控制权,“身兼两镇”成既成事实,生米煮成熟饭,杨行密也无可奈何。
钱镠在顾全武的筹划下,早就看穿了田頵的小伎俩,只要把战争拖入僵持阶段,就算胜利。
留给田頵的时间不多了。
重新安营扎寨之后,田頵迫不及待地对杭州发动了猛攻,甚至等不到次日天明,在夜间就发动了猛攻,以杭州城西北角为突破口,聚集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势在必得。
守军守备森严,反抗激烈,矢石如雨,宣州兵死伤甚众,未能攻下城墙,田頵不得不拔营暂退。
随后,心有不甘的田頵又调集了大量舰艇,打算东渡钱塘江,以蛙跳战术跳攻越州,同样遭遇失败。
其实田頵在未战之时,就已经注定无法取胜。
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徐绾、许再思刚刚发动叛乱时,钱镠一方就已经在“谋”上胜出,既预料到叛军会求助于田頵,也预料到田頵会在杭州占不到便宜时转攻越州,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交”上也取得了大胜,赢得了田頵背后老板——杨行密的支持。
反观田頵,只在“兵”和“攻城”上下了苦功夫。
田頵与钱镠,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二者有着境界的差距。钱镠对田頵有四个字的评价,非常精辟,“悖而无机”。
跳攻越州失利后,杨行密的使者来到了杭州以北数里之外,这个地名叫“半道红”。
使者向田頵传达了杨行密的话,“赶紧给我回宣州!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让别人代替你镇守宣州。”
这是田頵最不愿看到,也不得不面对的事情,自己终究没能赢得与时间的赛跑,在控制杭州之前得到了杨行密的退兵命令。
现在的田頵还不敢与老板杨行密公开决裂,于是收拢军队,带着徐绾、许再思回归宣州。临走时,向钱镠索要二十万贯的劳军费。
破财免灾,钱镠同意。
田頵又提出要钱镠派一个儿子来做人质,并要求通过此子做联姻,让钱镠的儿子娶田頵的女儿。
据记载,钱镠有38个儿子,有史可查的是35个。
钱镠把诸子叫到身边,问他们哪一个愿做田頵的女婿。没有一个人回答。钱镠于是强行摊派,打算让钱传球前去做人质。
钱传球坚决不肯,气得钱镠几乎想要处死他。
这时候,钱元瓘出来解围,说愿意赴宣州做人质。钱镠很高兴,立即命人准备。
钱镠的妻子吴氏哭道:“为何要把孩子送入虎口?”钱镠无言以对,钱元瓘再次帮忙解围,说国家有难,岂能偷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后向母亲磕头行礼,再拜而出。
钱镠也爱惜自己的孩子,不愿把儿子送入虎口,但如果不送质子,战争就要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夜长梦多,恐怕还会生出其他事来。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负责任的统治者,钱镠只能把个人利益放在集体利益之后,用自己的骨肉换一个太平盛世。
除了要消化外来的压力和内心的痛苦,还要承受家人的不理解和埋怨,钱镠委屈极了。在送钱元瓘出城的路上,钱镠——这个一生戎马的七尺汉子,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父子相拥,走一路,哭一路。
随后,钱元瓘在几个家丁的陪同下,从北门缒城而下,随田頵一起班师宣州。
宣州田頵、润州安仁义,都是杨行密手下的功勋大将,然而两人在“徐许之乱”中的表现却值得细细品味。
“徐许之乱”虽然被快速平定,但它却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对江淮地区的政治格局产生了无比深远的影响。有关它的蝴蝶效应,我们会在后文详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