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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彩虹面团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 吃起来很劲道,有种清甜的果香, 颜色不同味道还有微妙的差别, 口感则像面粉跟肉混在一起那样糯。
沧玉很老实地吃着自己的面跟鱼肉, 当做无事发生, 全然不顾无辜受到牵连的赤水水是在场唯一没有鱼肉的存在,且彻底无视了倩娘虎视眈眈的眼神,一心一意吃面,仿佛余生就剩下这么一件事好去对待了。
赤水水显然不是那种任由宰割的类型,眼见气氛僵硬, 自己的未来完全看不到出路,立刻自食其力, 他端着饭碗挤开了倩娘,劈手夺过大勺给碗盛了一大勺, 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哎呀,说来也是,春歌还三天两头有个着家的时候, 沧玉你跟玄解一出门就完全没了音讯,再说了,你带着玄解回来了,棠敷又跑到哪儿去了?”
说到这个话题,沧玉才算有了点反应,他夹着面沉默了片刻道:“棠敷跟一个道士走了,我没去找过,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没有传消息回来吗?”
这话倒是让倩娘愣了愣,她显然是听过棠敷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一时间表情就显得有几分古怪。
要不是沧玉的语气委实太过冷静平淡,她只怕这会儿都要问出来棠敷是跟着道士走了,还是被道士抓走了。
赤水水反倒没那么担心,他哧溜下去大半碗面,眨着眼睛想了想,点头道:“哦——”可能是觉得自己回答得太敷衍,显得有点单纯为了吃面才问,又补充道,“没事,反正棠敷挺聪明的,那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玄解回答一向讲究直击红心,他平平淡淡地说道:“姑胥里盘桓着一只魇,我跟容丹去了没有几天,沧玉跟棠敷就来了。”
这个过程说了,玄解就如同把整件事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一般,十分理直气壮地闭上了嘴巴,等着旁人消化其中的信息量。然而赤水水跟倩娘听得茫茫然,只能把不解的目光投向了沧玉,指望天狐给出个好一些的解释。
“就是玄解说的那样。”
沧玉就更指望不上了,他默默低头吃面,没多会儿就吃完了,连温暖的鱼汤都喝进了肚子里,然后就搁下碗往小屋里走去,准备休息一会儿,吃太饱了总是会萌生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意,其实他这会儿已经怀疑受伤的不是玄解而是自己了。
玄解早就吃完了,跟着沧玉后头一块儿进了小屋。
只剩下赤水水左顾右瞧,见没什么人分食了,而正愁眉不展的倩娘没时间分神到自己身上,直接大胆地把筷子伸进了锅里,哪知筷子刚下锅,就听着倩娘幽幽说道:“赤水水,你说他们俩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哎呀——”几年的时光对赤水水来讲简直不痛不痒,尤其是像他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其实沧玉跟玄解出门几年就好比方人类几天没见那么稀松平常,之前沧玉受伤闭关的时候就是同样的情况,自然没有半点生疏,加上本身就不太在意,更看不出什么猫腻来,干脆帮忙和稀泥,“他们才刚回青丘,可能需要休息一会儿恢复精神,你就别大惊小怪的了——哎,我的鱼肉!”
倩娘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主要是她现在并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了,就坐在小树桩上不停地叹气,她瞥了眼赤水水,大狐狸正没心没肺地吃着半锅鱼,这让她突然又想起了玄解刚刚那个笑容。
尽管这次沧玉跟玄解回来之后,倩娘总觉得两妖之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玄解似乎也有了些改变,就现在看来,并不是什么坏事。
小孩子变开朗了,总归是件好事,倩娘自我安慰着微笑了起来,她起身去把几个碗收拾了,又踢了赤水水一脚,让他把锅带走分给那两个被压榨的小狐狸,别整天虐/待/童/工。
那两只苦命的小狐狸当然就是因为过于努力而早早化形,在狐族四巨头跑出去三只之后,被赤水水强行抓包顶上干公务的白殊跟赤罗,打从大巫跟大长老出门,而族长嫁给了凡人之后,他们俩小小的背上就承担起了沉重的狐族未来,至今难以解脱。
赤水水“哦”了一声,带着锅走了。
…………
晚上休息的时候,倩娘面临了新的问题,她突然发现玄解失踪了。
准确来讲,应该说玄解不在他该在的地方。
妖怪对住所各有偏好,狐族较为贴近凡人,因此建造起了屋子,如倩娘更习惯在树上筑巢,因此她的窝一直都在树梢上。而玄解一向随遇则安,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长大些后一直趴在屋顶上休息,或者有时候睡在倩娘待着的树下,可是今天晚上他进了沧玉的屋子后就没出来。
那个小衣窝可早就塞不下玄解了,总不可能沧玉愿意跟他一块儿睡一张床。
倩娘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不过这是没准的事,她总觉得心里怦怦直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又不太确定会发生什么,转过念头来想起赤水水安慰她说的那些话,觉得非常有道理。
说不准的确是在外头太累了,沧玉难得慷慨一回,任由玄解在床上休息休息呢。
倩娘若有所思地去敲了敲门,将嗓音放柔了,问道:“沧玉,我去睡了?”
“今天辛苦你了,倩娘。”
内屋沧玉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倩娘半信半疑地走到窗边往里看了看,那天狐将她刚洗过的帘子放了下来,地上的影子拉长了看不出分明来,她不由得奇怪今晚玄解跟沧玉该怎么睡过去。
要知道那床可不算大,沧玉不在的时候,倩娘夏日贪凉也上去睡过两回,觉得实在没有自己的窝来得方便,要是变成原身,那可就真是跟睡在地里似的,往哪儿滚都滚不到边儿,可要是变成人身,又硬邦邦的,好似在躺棺材。
沧玉跟玄解的原身都比灌灌大得多,就算用人形睡,两个男人贴着也未免拥挤了些,千万别睡到半夜打起来,那就麻烦了。
他们的关系有变得这么好吗?
倩娘实在睡不着觉,她躺在一根较为纤细的树枝上荡来荡去的,干脆把那枝条当秋千来玩,用脚缠住了缠缠绕绕上大树躯干的藤条,头朝下打着晃,伸手托在脑后。
那些在她闲暇时丢下的种子已经开出灿烂炫目的花,铺陈开来满目的姹紫嫣红,如同凡人染色坊里的颜料桶,又带着那种色彩所没有的生机勃勃。
倩娘看着这片盛景,这是她在几个月前曾期待见到的景色,在冬天的时候甚至还害怕它们会熬不过去而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然而此刻却莫名觉得有点失落。
这种失落说不清道不明,在没几年前,玄解与沧玉还并没有这么亲热,他们三个妖过得顺顺当当,可是出去走了一趟之后,他们俩就突然有了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倩娘很了解玄解,她隐约意识到这个曾经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幼崽——不是那种轻蔑的不放在眼里,而是玄解看任何生灵都是相同的,他不曾为世情所动。
可是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从结局来讲,倩娘自然觉得非常高兴,然而出于本能,她又迫切地想知道促使玄解改变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事、什么人、什么样的……过程。
在沧玉跟玄解离开青丘的这段日子里,倩娘过得很自由自在,甚至可以说是颇为开心,她没几次想起这两个“麻烦鬼”,倒不是说她不愿意为玄解操劳,而是少了沧玉作为“主人”,连飞在天空上都有劲儿了。
因此看到受了伤的玄解,一种难以言喻的歉疚感涌了上来。
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都经历了什么麻烦,又是怎么沦落到要与黑蛟甚至心魔单打独斗的,他才这么小,换做其他妖族的孩子,恐怕还贴在爹娘身边要吃的。
沧玉呢,他当时又在哪里。
倩娘仍旧记得当初玄解打败自己的凶狠模样,不过这不妨碍她觉得玄解柔弱无助又可怜。
而柔弱无助又可怜的玄解现在正满满当当地挤在床上,他收起了满身焰火——要是始青给他输送的源火再如同往日那样彻底放出来,别说沧玉的这间小屋了,只怕整个青丘都要化为焦土,玄解从没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力量,当初倒是在浮黎身上看到过,但并不是这么真切地意识到那澎湃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里汹涌着。
黑漆漆的铠甲仍带着温暖,玄解不像天狐那么柔软,不过沧玉躺下来时,他仍是尽可能地把沧玉彻底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有点烫。”
沧玉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道,他将手放在玄解的大腿上,宛如摸着一块刚烧过火的石灶,就比如说倩娘今天煮面的那个小灶。
这个类比让沧玉有点想笑,他就微微笑了起来,显得这句诉苦不那么正经了。
玄解没办法改变现状,只好用鼻子轻轻碰了碰沧玉的脸颊,带着温热的湿气。
好了,这下可真是在蒸桑拿了。
沧玉彻底笑了出来。
……
倩娘没有困惑多久,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倒不是这只灌灌鸟多么敏锐跟聪慧,而是作为个幼崽而言,玄解未免过于有主意了些,而从他不加掩饰的话语里,不难提出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在沧玉跟玄解回来后的半个月后,倩娘抱了些小鸡崽回来养,绒毛还是嫩黄色的,在阳光下显出柔和的光来,它们来的一路上被不少小狐狸扑了好几次,差点没被吓死,好在坚强挺到了篱笆当中,又被倩娘喂了点饲料,又重新恢复元气,在篱笆里头快乐蹦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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