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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席君道:“你怎么一会儿都不忘帮父皇守着我的职责?我若真可以放着朝局动荡之危撒手不管,那今日之势哪里困得住我?”
萧靖垣的语气依旧温和,然而其中却是不容置辩的坚定。隐隐之间,似乎可以看出当年先帝的几分气性。沈席君低下头不语片刻,然后抬头望向他道:“好,那我去和霍大人他们说。”
萧靖垣点点头,满意道:“有劳!”
“奴才拜见太后娘娘。”乾清宫的总管内监孙谨适时在外响起。见窗外暮色已浓,沈席君向他转过头道:“来请膳了吧?今日还要商定妃嫔位份,皇帝跟我回慈宁宫用膳便可。”
谁知孙谨抬起头面露难色,看向皇帝到:“这……太后娘娘恕罪,可今日老王府的傅总管突然进了宫,说是有要事相商,已经候了一个多时辰了。”
却见萧靖垣皱起眉望向孙谨,似在以眼色相询何事,沈席君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哦,既是要事,自然比哀家这儿紧急,皇帝这便去吧。”
萧靖垣面色肃然,也不多言,对沈席君行了礼告退,便跟着孙谨出了殿向乾清宫奔去。沿着正殿一路向北,出了后宫的红墙外,直到站在交泰殿的白玉长阶上,萧靖垣才向南远望,长吁一口气问孙谨:“到底何事,傅老怎么会过来?”
孙谨低声禀道:“傅老无事,是苏二公子有事,傅老带他进宫了。”
乾清宫内外,当班值守的侍卫和宫女已经全部被撤离,萧靖垣疾步奔进了殿内,隐约听闻东厢之内隐隐有朗朗笑声传出,不由得扶额一叹,推门而入。
却见屋内一片明亮,那一袭青袍的少年公子满面含笑,几绾长缎半束了墨发,斜倚在书桌前的大圈椅中,对着正站立一旁的傅独烛手舞足蹈,不是苏醉影又是何人。
萧靖垣叹息一声,上前一把扯下他挥舞的双手道:“不是打发你回钱塘了吗?怎么这会儿还不走?”
苏醉影似是被吓了一跳,忙起了身正色抱拳,对着萧靖垣深深一揖,口中道:“草民恭喜皇上选妃归来,哎呀皇上您这会儿看起来真是龙行虎步、龙马精神……”
却见傅独烛立在一侧以手抚须,憋不住笑便轻咳出声,萧靖垣忙抬手打断苏醉影道:“成了成了,祝词皇帝我收到了,草民你倒是给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
苏醉影嬉皮笑脸地道:“唉……这不是听说五爷您选妃嘛,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没了苏二我呢?我就琢磨着怎么也得在天黑前进来,帮五爷出出主意啥的,说起来,有姑娘们的画像没?让我见见呗……”
看来是萧靖垣选妃一事着实稀罕,让苏醉影也好奇得没了分寸。萧靖垣一脸头疼地对着孙谨道:“把他给我拉一边去……”转头又对傅独烛道,“他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傅老怎么依了他?”
傅独烛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萧靖垣禀道:“二公子说有大小姐的线索了,因此想来和您商量一下,另外临走前也该来和主子告个别。”
萧靖垣微微一怔,转头看向苏醉影道:“人找到了?”
苏醉影好容易止了笑,点头道:“昨天老家来了消息,说前一阵子有一个姑娘自称是我们家的丫鬟,到老宅去打听我的下落,听人说身形相貌,可能是以前我姐身边的人。”
萧靖垣微微沉吟着捂嘴不语,却闻傅独烛沉了声道:“大小姐若是此刻能出现倒是解了燃眉之急,正巧太后不是追着您要看您那位结发之妻……”
苏醉影眨了眨眼道:“什么结发妻子,我怎么不知道?”
萧靖垣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说我哪来的发妻?”
于是一时静默,苏醉影满目愕然地看了看傅独烛,又回头盯着萧靖垣,脸色一变:“不会是我姐吧?不行不行,五爷,这可开不得玩笑,我爹当年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您可千万别当真。”
瞧着苏醉影将脑袋摇成一拨浪鼓,萧靖垣正色道:“令尊临终之时将令姐许配于我,托我照料你姐弟二人终身,这怎能算是玩笑之言。要不是应了这么一门亲事,我干嘛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你这么多年。”
苏醉影听得不由得眉梢抽搐,咬牙道:“合着您这些年带着我,是为了娶我姐这个媳妇哪?”
萧靖垣于是点头:“当然,不然你以为呢。”
听着苏醉影倒抽一口凉气下不来,傅独烛和孙谨二人在旁忍了笑,默默将脸转开去。苏醉影无力地扶额道:“五爷您别逗我了,您是没见过我姐,不知道她性子有多烈。要她嫁入皇宫当什么妃子娘娘,她估计会直接提了剑和您干上。您可不能自说自话啊!”
萧靖垣微一挑眉,好整以暇道:“干就干呗,一个丫头片子,还能不应父母之言。”
苏醉影叹了一声,没好气道:“别啊,我姐那个脾气上来,我爹当年都制不住她。再说了,她的功夫阴狠着呢,五爷您可千万别小瞧了她。”
眼看苏醉影难得着急,看似是当了真,萧靖垣忍不住大笑了一阵,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得了,还能当真了。你放心,就是因为没找着她,所以才能拿她的名头向皇太后交差,挡得过这一阵。”
“我明白。”苏醉影点了点头,却愁容不减,“可是五爷,若是这次真能找出我姐怎么办?到时候太后如果硬逼她入宫为后什么的,我姐可不会就范。”
萧靖垣和傅独烛相视一愣,听苏醉影继续道:“父亲临走之前许婚这件事,我姐当年可是一无所知。可万一寻着了我姐之后,她已有婚配,五爷又怎么和太后交待?”
总是没心没肺的少年难得露出如此忧虑的神色,失散多年的姐姐,终究是勾起了幼年家破的些许阴霾。萧靖垣接过孙谨递上的茶盏,饮一口放下,淡淡道:“没影儿的事,你还真操上心了。若你姐真有婚配,我当然会一力玉成。何况,太后不是不讲理的人,与家人离散的弱女,走投无路之下不得已寻得一方人家庇佑,也是人之常情。难道还不让人悔婚了?”
苏醉影一对乌黑的眸子晶莹闪亮,重又喜上眉梢道:“我可得了五爷您这句金口玉言了,我姐若有婚配,您和您家那位太后可不能阻扰。”
眼看苏醉影重新眉开眼笑的,萧靖垣跟着一阵气结,指着他对傅独烛道:“瞧瞧,这就是我养出来的狼崽子,一付我这恶霸要强抢他家民女的样子。”
苏醉影挑眉一笑,夺过孙谨手里的茶壶自斟一杯入口,幽幽道:“我是真希望这些年她已经觅得如意郎君,不然若被太后逼得进了皇家,那才倒霉。”
萧靖垣低低一笑,也坐到了他身侧:“真到了那时我自会护她。不过,你也别担心,太后只是怕不好对朝臣交代,对我们并无恶意。”言罢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轻笑道,“别听外人说她狠辣,其实她心软起来的样子吗,你都想象不来。”
苏醉影闻言微一皱眉,“哦?五爷对太后,似乎挺有好感?”
萧靖垣一愣,恍然间想起,不知从何时起提及那个总是眉目冷冽的女子,不再有疏离,却似故友般熟稔。他听着苏醉影继续道:“其实若论这位太后娘娘的才智谋略,堪称当世之奇女子,若不是当初的立场相对,或许今日我们倒可与她相谈甚欢。”
萧靖垣揶揄一笑,道:“你倒是跑她面前去说啊,反正她明里暗里的打听你好几次了,肯定很想见你。”
苏醉影一阵默然,随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算了,厉害的女人见识过我姐一个已经够呛了,我可不想跟一个更厉害的女人打交道。”
孙谨在一侧深有所感地点点头,傅独烛依旧是抚了须作莫测高深状,萧靖垣看了看这三人垂目一笑,然后对苏醉影道:“你明日便起身吧,打点完这边的事,我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