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九点五十分的爱情末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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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那个城市打工，认识了同一公司的她。

    白天，两个人都上班，风风火火地在写字楼的格子间穿过，他们的目光忙碌得甚至没有片刻能为对方停留。夜晚，于他们便变得尤其温柔宝贵。夜色初上时，他们会共同乘上12号公交车，她的家在12路车始发站，他们上班的公司在12路车终点站。

    每天下班后，他会风雨无阻地送她回家。停停靠靠上上下下的公交车厢里，奔波一天的两个，或相伴而坐，或相拥而立，看着车窗外城市的夜色一点点漫上来，心里总会有无言的幸福感。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也因此变得舒适短暂。

    12路公交车始发站，也是他们每天爱情的终点站。送她到那里，他就该踏上返程的班车，回到公司的宿舍。

    年轻人的情话似乎永远也说不完。站牌后面的灯影里，两个人每每站到腿发酸，他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可无论谈兴多浓，怎样的柔情蜜意，每天晚上的九点四十分，她一定会理智地抽身走开。借口有很多，或说与女友约好打牌，或说老妈等她回去吃宵夜……却没有一条说到他的心里去。为此，他曾不悦，也曾打电话到她的家里去。电话有时是她母亲接的，很惊讶的语气：她刚刚出去了啊。有时是她自己接的：我正准备同朋友去逛街呢，你回到公司了么？他淡淡地应着挂了电话，心底的不满就慢慢变成一种猜疑。在他之外，难道还会有另外一个人，在每晚的九点四十分以后期待她的降临？要不，她为何总在每晚的九点四十分借口走开？

    年轻的心，总是极度敏感骄傲。心中明明有一团迷雾，他却从来不愿意开口去向她求证。两颗因爱生疑的心却渐渐远了。再送她回家，他先是借口还有事，就省略了站牌下的卿卿我我，再后来，干脆连送她也懒得去了。看着她眼里慢慢扩大的疑问，他的心里有一种报复般的*。

    最终的分手似乎只是水到渠成般的天经地义。是他最先提出来的：我很穷，养不起咱们的爱情，还是各寻出路吧！她努力昂着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泻下来：好的，祝你幸福！

    半年后，他结婚了。一年后，她也找到了自己新的爱情。不出他所料，她的身边，是一位有钱的年轻帅哥。曾几次在12路始发站看到过他们，他温柔地替她拉开车门，将一只手搭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扶她坐进车里。

    以为过往的爱情，会是云淡风轻，但那温馨的一幕还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落荒而逃，再不愿意回头。

    只是，逃开的他，仍然在心里恨着她。恨她的嫌贫爱富，恨她的水性杨花，恨这个变异的世界，爱情总是难逃物质的羁绊。他甚至以为自己已找到了昔日她“九点四十分”离开他的所有理由。

    但是，有一份爱的真相，他却永远也不可能再知道。

    九点五十分，是12路车一天的末班车，她在九点四十分离开，是不想让他错过那趟班车，再破费去打车。知道他囊中羞涩，更知道他把一份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她选择沉默无言。

    那样的沉默，他却没有心领神会。

    九点五十分的班车，他每次都轻轻松松跳上去，九点五十分的班车曾是一辆满载着爱的班车，却终与他错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