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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候,某座书楼顶层。
月光从窗户洒入屋内,两人正借着月光对弈。
一人身穿青色长袍,面貌隐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他一举一动之间透着股书卷气,应该是个书生。另一人穿着粗布短打,身边还放了个铁锤,看样子倒像是个铁匠。
铁匠与书生对弈,倒是世上少见的事情。
书生落了一子,铁匠抓耳挠腮。
“这棋不算!”铁匠从棋盘上抓回棋子。
书生轻笑道:“六十四。”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悔棋六十四次嘛!你这老家伙怎么这么小气,都活了几百年了还这么斤斤计较。”铁匠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重新从棋篓里换了个棋子落在棋盘上,“换个子换个运气。”
书生摇了摇头,没有急着落子,“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找我下棋?是不是又听到什么消息了要和我说?”
铁匠嘿嘿一笑,眼中满是狡黠,“什么事都瞒不住门主啊。”他大手一挥,将棋盘上棋子全都扰乱,“这可是热乎乎的新消息,刚刚从书院传过来的。”他说到这里却是不继续说了,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书生沉默不语,似是定定地看着铁匠。
铁匠脸上笑意立马垮了下来,“你这老家伙怎么这么没劲!就没有一点好奇心,都不能多问一句?”
书生收拾起棋子来,“我不问,你自然会说。”
铁匠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白了对面一眼,“今天不是书院招新嘛,往年都挺无聊的,这次倒是出了点幺蛾子。”
书生慢悠悠地收着棋子。
铁匠起身蹲在书生身边,“许歌,你知道的,那个从花晨阁来的小子,今天可是出了个好大的风头,把昌隆王家那个小子揍得屁滚尿流,以后可是不能在书院瞎显摆了。许溪云的儿子,倒是有他娘当年几分风范!”
书生依旧慢悠悠地收着棋子,“想说什么就说吧。”
“门主天下顶顶聪明,就知道瞒不住你。”铁匠嘿嘿笑道:“我当年想问他娘借剑研究一下,这不是一直没能成嘛。这小子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你看在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上,要不然走走后门,让那小子直接进内门得了。说不定那小子承我的情,就把剑借给我研究研究了。”
书生摇了摇头,“过迷阵,入内门,九霄的规矩不会改变。”
“嘿!”铁匠急了,“你这老小子还真是不给我面子啊!信不信我一声令下,咱们司空家的儿孙们,都不给内门弟子打造兵器了!”
书生淡淡地说道:“请便。”
“哎呀!”铁匠豁然站起身来,“你这老小子怎么油盐不进了!”
书生将双手放在膝上,“规矩就是规矩。”
“呸!”铁匠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活该你这老小子没人陪你下棋!老古董迟早埋进土里。”
书生微微一笑,“天人不得好死,我早已知道了。”
“你!你!你!”铁匠指着书生半晌说不出话来,一脚将棋盘踢翻,棋子滚了满地,他便怒气冲冲地下楼去了。
书生听着铁匠脚步声走远,轻声一叹。他挥了挥手掌,满地散乱棋子虚空而起,排着队收入棋篓之中。棋盘自行复位,一切如常。
广场之中,宴会将近结尾。
许歌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引发了九霄正副门主之间的一番对弈。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晓得等他回过神来,广场上已经没几个能站着的人了。
醉酒之后,尚且能保持清醒的早早退了回去。剩下一些烂醉不醒的,直接席地而眠。小村商贩们对此见怪不怪,为他们送上被褥垫子。
剩下那些还在拼酒的,却是没将注意力放在许歌身上。
许歌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微风一吹,太阳穴有些发胀。他将寻声赶来的关格推向不远处的曹先令。
曹先令颇为克制,算是剩下不多的清醒之人。他见到许歌将关格推来,只能无奈摇头。
许歌哈哈一笑,迎着晚风向树林走去。他喝得有些多了,吹吹风正好醒醒酒。如此一来,他便孤身一人,穿过书院大街,出了书院大门,走入树林深处。
晚风恰到好处,吹拂着许歌的发丝,又让酒意上涌了些。
许歌脸上挂着笑意,打了个酒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只是忍不住地感到开心。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也算是没有给花晨阁丢脸,至少不用担心以后再回天府城的时候,被葵婆满城追着打屁股了。
许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树林之中走着,月光从树隙之间穿过,落在地上斑斑点点,就像是将银河洒到了地上。
天大地大,渺渺一人。
与林为友,与天为伴,与地同行,与月邀歌。
许歌哼着西蜀小调,张开双臂拥抱月夜微风。那风从皮肤上拂过,他似乎感觉到了春天甜腻的吐息。
月虫轻鸣,青草微晃,天生万物,天衍万物。
许歌突然之间有一丝明悟,这便是天地了吗?如此辽阔,如此深邃,又如此寂寞。传说中天地本为一体,却为众生繁衍,不得不天地永隔。
这天,这地,是否也曾在一个无人的夜晚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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