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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助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贺总, 贺总?”
贺衍之看完了视频,这才沉声道:“没有。”
他当然没有在谈恋爱。
那段二十几秒的视频拍下的是他和柏栩川从停车场外走到大门口的过程,一直拍的是两人的背影,到拍摄结束,年轻人的肩上都披着他的外套——那件外套质地较为挺括,遮掩住了柏栩川本身的体型, 他又一直没有回头,视频里只有自己被拍到了正脸。
特助似乎是松了口气:“那我们就安排宣传正面辟谣了, 再采取法律手段……”她顿了顿,“那和您同行的先生是哪位呢?或许可以让他一起发一个声明,这件事就能最快定性。”
贺衍之眼睛朝主卧的方向看了眼,转念决定了什么:“不用, 他既然没有被拍到,就不要扯进来最好。”
这种绯闻无论真假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顶多是短时间之内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不需要别人给资源,不必在意捕风捉影的传言,但柏栩川需要。
那个年轻人, 是一名偶像。
偶像需要顾及的,远比他要多得多。
特助沉默片刻:“我明白了。”
贺衍之挂断了电话。
贺衍之辟谣却不提及另一人是谁, 强压热度, 这种做法引起了争议。
【贺衍之没有经纪人,以前从来没有发过任何官方声明,这还是第一次,看来是相当重视了。】
【那当然了, 同性耶,还深夜密会,不辟谣的话不是等于承认吗?】
【?怎么还有人在意同性不同性,下个月同性婚姻法案一定会通过,到时候你们看吧。】
【同性婚姻合法是一回事,艺人出柜是另一回事。直男演同性恋是一回事,同性恋演直男,你看得下去吗?】
【???拜托,我为什么看不下去?那是贺衍之耶,不管他是喜欢男人女人还是非人,他都是贺衍之耶。哪怕他自拍坐在椅子上发呆两小时然后管这东西叫电影全球公映,我都会买票去看的!】
【……呵呵,脑残粉,原来影帝的粉丝脑残起来也跟流量粉没什么区别。】
【我看ls才是活体智障,贺衍之一年捐款五个亿你他妈捐过五百块没有,他爱喜欢什么人喜欢什么人,我告诉你,任何绯闻不会对他有一毛钱的影响。】
……
【不是,你们话里话外怎么说的跟他有男友这件事坐实了一样,他不是辟谣了吗?】
【因为另一个人没有站出来啊,这是显而易见的保护好吗?什么样的对象才会被这样谨慎对待?】
【而且热度降得太快了,一看就是动用了其他手段,全部删的精光,就跟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无良媒体做到这一步,实在太诡异了!】
【对啊,现在点进去相关话题都是404,连小论坛都在飞速删帖,这种强行压热度的做法太不贺衍之了。】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
【对,他对关于自己真真假假的传说一直是非常潇洒的态度,这次太奇怪了……】
【他以前真的没有这样过吗?】
【没有,好像给郑宗旺的公司发过一次律师函……?除了那次,就是这一回了。】
【律师函是常见手段,全网控舆可不常见……】
【等一会你号就没了】
【摊手,真没想到贺衍之也会玩这一套……】
……
王茹和公关团队老大商量着什么,旁边一个员工揉着大大的黑眼圈感叹道:“从来没上过班,上班第一次就通宵,真是神奇的体验。”
“那叫还债。”另一个员工拍了一下他肩膀道,“全世界都觉得咱们做的是‘天底下最轻松的工作’,这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过,王总,”他还是没忍住问王茹,“为什么贺总这次这么刚啊?直接让那位发个澄清不就结了吗?就算是素人,也可以录个挡脸视频什么的,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吧。”
王茹凉凉扫过来一眼:“老板的私事我不便置喙,只需要按他的要求去做。”
那两名员工默默住了嘴。
王总的眼神,真的好可怕。
王茹走出办公室,眼神依然凛冽,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发出哐哐的清脆响声,一副高冷总裁派头。整个公司上下,路过的小员工无不低头问好,然后快步跑开。
只是,这位高冷外表的总裁特助内心却是无人知晓的波涛汹涌。
她在贺衍之身边近十年,帮助他一路成长起来,是事业上的得力帮手,也自问相当了解自己的老板。
老板这段时间一直很反常。
所以那个被保护的人到底是谁?
王茹不由沉思,贺总……是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吗?
由于热搜撤得快,全方位删帖等等动作,这次事件并没有造成全民性的轰动,只是在饭圈内部还是不免留下了“贺衍之可能有个小男朋友”这样的印象。贺衍之的官方辟谣声明是由只有僵尸粉六万的公关团队账号发布的,为了减少传播没有买任何热搜,只是用蓝v标明了官方身份。
贺衍之本人更是一言不发。整件事只留下了一点点痕迹,贺衍之简单粗暴的舆论控制行为成为了粉黑battle时他的唯一黑点。
大众向风平浪静,最近忙的要死的柏栩川又没空登小号去潜水贺衍之的粉丝群,以至于他对自己亲身经历的乌龙事件竟然一无所知。
好容易把进组前的其他工作全部处理完,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天休息时间了。
柏栩川倒头睡到中午,醒来时只听到门口隐约有声音。
男人嗓音低沉,带了点担忧:“他还没醒?不是生病了吧。”
“小川昨儿说了今天休息,应该只是累着了……”那是林姨在解释。
柏栩川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门口声音戛然而止。
他汲着拖鞋站起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果然是贺衍之站在门口。
“前辈?”一旦意识迷糊就会忘记叫名字的青年还惺忪着睡眼,声音由于不清醒而软糯糯的,“你找我有事?”
“没事。”贺衍之似乎放下了心,“只是看你一直不起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柏栩川还困,索性伸手搓了搓脸,强行让自己清醒起来,“前辈你今天也没事吗?”
贺衍之摇头:“没事。你洗个脸出来把饭吃了,再接着睡。”
他知道最近柏栩川非常忙,若不是住在一起,他根本不会知道,原来一个流量明星的日程可以紧张成这个样子——柏栩川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半来花,好几次夜里回来眼睛都睁不开,早上还要早早起来敷肿起来的眼睛。
这钱也都是拿命在挣。
“好。”
柏栩川乖乖点头,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边退回去洗漱。
及至对着镜子,他才想到。
他没洗脸。
蓬头垢面。
还跟他说话来着……
仔细确认脸上十分干净,柏栩川叹了口气,自己这偶像包袱哟。
怕是好不了了。
午餐吃得比较清淡,因为贺衍之最近可能有点上火(?),林姨做饭都变成炖煮为主了。
吃完饭,柏栩川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他兴致勃勃地表示要和贺衍之提前对一对戏。
“我最近太忙了。”柏栩川歉意道,“为了不掉链子,我余下的时间就拿来疯狂背台词了……现在词是记得滚瓜烂熟,可是对要怎么演,还没有一点底呢。”
他不是没有动过“找个师傅来教”的念头,可是贺衍之之前的话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说,电影不是演出来的。
电影是导演拍出来的,而作为演员,必须要真的成为那个角色。
此其一。
其二,是之前奉霄骐在试镜时的糟糕表现,使柏栩川印象深刻。刻板的“演技”不单不能使导演满意,连自己都能看出来那不能称其为艺术。
就像之前贺衍之说过的,他应该把自己腾空,然后彻底成为“沈河”。
可他现在处在一种非常心虚的状态里——他努力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空的容器,以便将“沈河”的灵魂注入进去。
但是“沈河”在哪里呢?
至少他知道,现在的他,还差得远呢……
“好。”
贺衍之应允道:“从第一场开始吧。”
柏栩川翻开剧本第一页,有些犹豫。
那是沈河的独角戏。
剧本是从多年后沈河的回忆开始写的,开篇就是一段长长的独白。
彼时沉星早已功成名就,三十五岁拿了最后一个世界冠军,在奖台下向女友求婚并宣布退役。全球的粉丝哭得死去活来又为他而高兴,等待多年的女友泪如雨下。
沈河仍然独自居住在他们小时候长大的那个小村子里,整个村落已经没有年轻人了,只有几位孤寡老人在这里等待离世。
沈河,也已经三十二岁了。他身上有股沉沉的暮气,似乎也和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们一样,正在等死。
他步行四公里去了镇上的小广场,那里有一个挺大的荧幕,不定期播放一些电影或者体育赛事。
因为小镇是沉星的故乡,因此凡是有沉星的比赛,都一定会在这里播出,并聚集很多乡里乡亲过来凑热闹。
剧本伊始,镜头从荧幕切到周遭人群的欢呼,再切到那站在拥挤的人群之后,格格不入,背脊挺得板正的年轻人的背影。有小女孩好奇地抬头看这个特别的大哥哥,询问同行的老人“他是谁”,老人隐约的回答声“以前跟沉星一起训练过的那个……”
接着那个背影转身,独自踏着来时的黄土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路灯把他的影子拖成长长的一条,直到连路灯也没有,他在黑暗中借着一点点微弱的星光往家走,伴随着沈河的独白,一路到那条他们一同嬉笑成长的河边。
他在河边坐下,摸着一颗石子投进河里,一只青蛙从旁边窜过来,呱呱叫两声,跳进水里不见了。
一滩细细的涟漪晃开,撞到池壁,再折回。
他就这样坐着,一直坐着,光线渐渐暗去,直至天明……
镜头中,光线再亮起来时,从河边倏地站起来的,是少年时期的沈河。
他神情明亮,眼睛里闪着光,追逐着河里一尾银色的鱼。
那条鱼在晨光下抖着银色的鱼尾,破开波光粼粼的水面,留下一道漂亮的水线。
然后——
水面下突然蹿出一个打着赤膊的少年,体型强健,小麦色的皮肤披着一层水光,宛若一尾游鱼。
他动作敏捷地爬上岸,把银色的鱼炫耀似的丢在沈河脚边的小水桶里。
那个健美的赤条条的少年站起来晃了晃脖子,甩得四处都是飞溅的水珠,几滴水珠甩到沈河脸上,他抱怨地抬手拿手背擦了下。
沉星笑嘻嘻地蹭过来,一把搂住沈河的脖子:“走,回家去喽!”
——
柏栩川手指抚着剧本,心里知道,这一段对他来说是台词和演技的双重考验。他即要诠释好那个背影,又要说好那长长的、引出整部电影的独白。
“不要紧张。”贺衍之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力量,“这段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按你的想法去读台词就好。导演会在全部戏演完之后让你重新录一遍。到时候你的心境一定和现在不同。”
柏栩川嗓子有些干,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好。”
午后,室内凉意幽幽,青年笔直地坐着,捧着剧本,认真念着独白。
他现在又怎么能揣摩得透三十二岁沈河苍老的心?那语调声气必然是不合适的。可是他的声音动听,他的神情几乎虔诚,听得贺衍之的心渐渐柔和沉静。
柏栩川念完独白,脸上已经烧红了。
他自知自己搞砸得不能再砸,一时简直情怯到想原地毁约。
“对不起。”柏栩川捂着脸说,“我做不好……”
“不。”贺衍之宽容道,“没有什么不好,就该这样。”
柏栩川难以置信抬头:“哈?”
您对我的要求——可真低。
“因为现在的你是一张白纸的沈河。”贺衍之从他膝盖上拿走剧本,翻到第二场,点点沈河的剧情,放回他膝上。
贺衍之继续道:“现在只是让你用自己的心境读一读剧本,你不可能演好三十二岁的沈河,只有到结局的时候才能呈现他。”
男人放松地倚着椅背,撑着头漫不经心地:“非导和我对你的看法是一致的,他不会骂你。”
他睨着眼前神色不安的青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担心?”
柏栩川诚实地点了点头:“我真怕自己拖后腿。”
那只手掌宽大温热,手指和温暖的发丝纠缠着,虽然这么被当puppy摸有些羞耻,但其实……还挺舒服的。
柏栩川心想,衍之怎么这么喜欢摸他头,难道是因为高档社区不准养狗,所以手痒??
那他也可以在家里养啊。
正神游天外的柏栩川差点就问出了口“衍之你有没有养狗狗的打算”,却不知自己这副懵懂的样子落在人家眼里非常地——
可可意意的。
甜甜蜜蜜的。
是需要怜惜的。
某种意义上,大概真的像某种放在茶杯里的小puppy?
贺衍之手掌从对方脑袋上落到肩上,又忍不住轻轻拍了两下,试图鼓舞。
“不要担心,有什么不会,都会教你。”
“都有我呢。”
两个人谈了一会关于沈河这个人物的理解,柏栩川并不露怯,他做了很多功课,甚至详细地利用性心理学分析了沈河的感情走向。
“沈河在很小的时候就对沉星产生了依赖,在新来的女孩的刺激下,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与其他人不同,并且产生了嫉妒的情绪。”
“由于身世的原因,沈河的性格比较偏执,可以说沉星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正常的联系。但是他试探后发现沉星恐同,因为害怕失去他,因此选择彻底放弃感情。但这样压抑的结果就是他后来非常放纵,一面厌恶自己,一面又没办法离开性,因为此时性代替已经抛弃了他的沉星,成为了他纾解内心冲突的出口……”
贺衍之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这都是自己分析的?”
柏栩川理所当然:“对啊。”
贺衍之还是觉得怪怪的:“你没有看什么参考书吧?”
“有。”柏栩川兴致勃勃道,“《变态心理学》,《性心理学》,《压抑的人伦》,《他们在沉默中爆发》……”
贺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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