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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瑚到时,忠平亲王水清水安平正在后院凉亭里赏荷品茗。一见贾瑚,也不要他行礼,挥退了带路的管事便邀贾瑚对坐共饮。
二人一着雨过天青色纱衫,一着月白色莲纹绸衣,手执汝窑豆青飞天壶,外映一池菡萏香袂风飘,倒是十分风雅。
可惜贾瑚却是为了银钱俗事而来,随身携带的账本子生生毁了这一处美景。
水清眼瞅着贾瑚面前的茶盏被账册推到了石几正中,执壶的手不禁一顿,望向贾瑚的神情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
“子圭倒是深谙大俗即大雅之理,”轻叹一声,水清将茶壶随手搁置在庭边栏杆外,才郑重接过了账册,正色相问:“可是出了何事?”
虽说舅家一直或明或暗的劝他将名下的田庄铺面自贾瑚手中收回,转交给忠平王妃小陈氏打理,对母族兼妻族的陈家诸人本领一清二楚的水清却从未吐过口。
贾瑚也确实不负水清所托,一向办事极为老练周到,将各色产业打理的蒸蒸日上。起初水清还三不五时拿来账册查验一二,后来便索□□由贾瑚全权处置。
因此贾瑚忽然之间又摆出当初一同对账的架势,水清心内顷刻间便转过许多念头。
跟在水清身边许久,贾瑚算得上十分了解这位殿下的脾性,晓得水清这会子面上虽然不显,心里琢磨的定会比自己想要说的多得多。既可以赞一句智者多虑,也可以嗤一声庸人自扰。
不过若不是这样多虑多忌的性情,怕也未必能撑到渔翁得利的时候。
心中转着大不敬的念头,贾瑚面上依旧稳稳挂着温润浅笑,答话的语气平静中透着赤诚:“福临斋这些日子四处揽货收铺子,家大业大了又开始压旁人的价儿,铺子的几个大掌柜都是有苦难言,一不留神这几月就落了亏空。”
京中人皆知福临斋的东家姓柳,仿佛是理国公柳家的远房族亲,有几人却晓得这福临斋其实姓钱,十足十是义忠千岁并国舅钱家的钱袋子。
福临斋动作频频,不过是因为义忠千岁被当今的连番呵斥骂的失了神智、出了昏招,垂死挣扎罢了。
——便是早年义忠千岁还备受当今爱重时,行事如此张狂,胆敢明着圈钱争储,也不过是死路一条,何况今时今日已是大厦将倾?
忠平王府尚有御赐田地作保,自然不至于撑不到义忠亲王销声匿迹的时候,但贾瑚需要暗示水清,他并非只懂商贾之事。
柳之弥等人不屑作为的,他贾瑚可以为君分忧;柳之弥等人会的,他贾瑚一样料理的了。
钦命五皇子昔日伴读为探花、贬贵妃族侄为同进士一事,已经让贾瑚确信水清赢了前世,亦会赢下今生。
贾瑚话中隐含的深意水清立时便领会了,似笑非笑的端详了贾瑚片刻,方取过茶壶推到贾瑚面前,任他为彼此斟茶。
以茶代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饮罢,水清仿佛漫不经心的瞄了眼贾瑚腰间佩饰,笑吟吟说起了贾琏的亲事。
“这个谢媒宴我是吃定了。柳大老爷昨儿亲口应下的,还费了我一盆上好的景玉,如今你们家倒是便宜的很,只要说通你家大老爷登门提亲便可坐享其成。”
原来贾瑚求到水清头上,为贾琏求娶理国公柳彪孙、现袭一等子柳芳之女为妻。
若不是眼下京中形势诡秘,柳姑娘先前议亲的人家已经获罪流放,又有忠平亲王水清这样的媒人,柳芳十有八/九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这个人情,确实是贾瑚欠了水清的。
贾瑚盼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准信儿,心中一块石头最算落了地,急忙起身对着水清一揖到底。
水清这一回安稳受了礼,又与贾瑚说起中秋后那场贾王联姻的盛事。
这阵子,宁国府袭爵嫡长子贾珍迎娶都太尉统制县伯王氏后代、现族长王子胜嫡长女为继室一事在京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知惊煞了多少故旧亲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