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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9点刚过,巴斯特西拉达总公司门前,四辆大型厢货车正准备出发,给临近乡镇的巴斯特超市送货。这只是对外的说辞,四个车厢里总共隐藏了不到三千克的RX6,其他都是货物。至于藏在哪里,只有司机和列维才知道。

    办公室内,列维拿出他最昂贵的裘皮大衣。这件做工精细的衣服,是妻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平时舍不得穿,况且这个季节也不适合。可今天要是不穿,以后就没机会了吧。

    穿好大衣,列维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颓废的人影,不住叹气。

    他26岁就当上了一家巴斯特连锁店的经理。之后,这个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年轻人不断努力,提升业绩,奋战十年后,爬进了西拉达地区总公司。他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目标是掌管整个巴斯特。那是他的人生理想,甚至是生存的意义。

    然而,命运非要和他开一个玩笑。五年前,时任推广部二组组长的他,奉命到一座小城市去发展连锁店。但因为种种原因,经营一年后,他的两家超市业绩不佳,全都败给了当地一家十几年的老店。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完败。

    列维感到颜面扫地。更要命的是,年终业绩表张贴出来后,公司对他的评价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周围的气氛也紧张起来。窥视他位置的人,对他心存不满的人,仿佛是找到了突破口。列维坐立不安,在公司里,他就是一位攀岩者,中途没有休息,不能休息,两手必须时刻攥紧。稍有松懈,便会坠落悬崖,粉身碎骨。

    于是,为了保住业绩,保住地位,列维第一次与恶魔,也就是现在他服务的那个组织做了交易。

    其实组织观察列维有一段时间了。像列维这样的一根筋,一旦陷入困境,便会不顾一切去挽回。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不失时机地派人和列维交涉,给予慷慨的帮助。方法无非是贿赂政府部门,恶意打压骚扰竞争对手,袭击他们的进货渠道。收了钱的政府对此不闻不问,那家超市很快就完蛋了。

    列维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就尝到了代价——被迫成为组织的一员,为组织提供种种便利。而他在巴斯特的地位则继续飙升,直到现在。

    今年,他44岁,距离人生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但他明白,这一步已经遥不可及。从他为组织效劳那天起,他的目标,他的理想,他的生存价值,就发生了偏差。他为组织做了很多,却不能和他人诉说,只能独自一人默默承受。这种环境,磨灭了他的朝气和活力,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幅冷酷而严肃的表情。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一定要离开组织,不再做了。

    他走出办公室,锁好门,下楼来到外面。在一辆货车旁,停着他经常乘坐的黑色轿车。开车的是老布朗,列维让他的司机回了家,只带两个保镖跟随。他最后看了一眼公司的大楼,与这个奋斗了多年的地方告别。

    “亚门尔先生,出发吗?”老布朗从车里探出头问道。

    “嗯,走吧。”

    黑色轿车先行一步,后面的货车一一跟上。列维上车就把烟点燃,这样才能保持冷静,好计算他能逃走的几率。

    只要在交易现场露面,迪米特就会出现,然后杀光其他人,留下自己严刑逼供,这是那个人惯用的手法。而自己必定会在招供之后惨死。对于情报的提供者,只要是能弄死的,迪米特都不会留活口。

    唯一的活命希望,就是K把迪米特干掉,但这太难了。列维不知道K的手段,可迪米特的厉害他一清二楚,所以不能太过期待。最好的办法,是趁着混乱逃走,这也是准备四辆货车的原因。

    其中一个车厢装的不是货物,而是一辆轿车。一旦场面陷入混乱,迪米特肯定会留意自己这辆车。到时候让老布朗开车逃走,如果能吸引迪米特的注意,自己就有机会用备用的车逃生。

    在前往物流站的途中,列维把这个计划反复研究了几遍。只要轿车不动,迪米特不会马上把车里的人拽下来,会先对付其他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以假乱真。越是想,列维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应该说这是人为了减轻紧张感自带的一种幻想,列维正渐渐沉浸在幻想中。

    他不知道,这些计划根本没有用。

    *****

    夜晚的西拉达灯红酒绿,而城市的外围则鲜能看到璀璨的灯光。平日喧闹的物流公司,这会儿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大院,四周都是五六米高的仓库,中间围着一块宽阔的空地,被院里稀稀落落的几个路灯照亮。

    空地中央停了几辆吉普车,车旁边站了一群人,全都带着微型衝鋒槍,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当列维的车队开进空地停好时,有两个人扔掉手里的烟,朝车队走来。

    列维和两个保镖也下了车,向那些人走去。但他的精神头都在那辆备用轿车上,不由得向藏着轿车的货车靠近了站。他看了看对面的阵容,眉头一皱。

    “K呢?”

    “队长稍后就到。他让我们先来确认一下货物。”其中一个枪手说道。

    列维差点骂出来。K是真打算用他“钓”迪米特。他咬着嘴唇没说什么,带着两个枪手向一辆装着货物的货车走去。其他枪手纷纷上来,在周围散开警戒。

    一间仓库的墙壁下,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迪米特已经藏匿多时。他用迪尼克的能力在阴影中隐形,连续等了三个小时。此刻正静静地观察眼前的状况。

    后来的这些人是超市方,领头的人穿着得体,有保镖跟随,说不定就是列维·亚门尔。迪米特决定把他留下。

    另一边,迪米特不太确认。按莎拉的说法,K不可能不到场,但这些枪手当中,并没有和莎拉所描述的特征相似的人。

    很明显,K躲起来了。眼前这一幕是告诉迪米特,他已经做好准备,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真是充满了挑衅意味,迪米特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有意思。”

    黑暗中,两发不告而来的光弹冷不防射出,在那群人发觉之前,各自击穿了一辆货车的驾驶室,把驾驶员的头一并打爆。

    “小心!”

    一个枪手发声喊,一把推开列维,和同伴们端起枪,朝着光弹飞来的方向齐射。迪米特早就换了地方,躲避的同时再扔出两发光弹,把剩下的两辆货车的驾驶室也打爆,驾驶员来不及逃出,惨死车内。

    接着,迪米特甩出一支冰刺,这回打穿了一辆货车的油箱,汽油流得满地都是。枪手们赶紧散开。迪米特朝汽油扔出一个火球,呼啦一声,整片空地熊熊燃烧,漏油的货车很快被大火吞噬。

    火光中,枪手们隔着大火和迪米特对射,列维则不失时机,带着两个保镖悄悄朝他准备的货车跑去。幸好那辆车没有着火。

    “你知道该干什么。”

    列维对老布朗说。三人打开货厢爬了进去。老布朗无奈地叹着气,诅咒着命运的不公,但他别无选择。

    列维最初开来的轿车发动了,调转车头想要逃走。迪米特看得一清二楚,将光芒聚集在手中,稍微预判一下,便射出直线的光束,正中轿车前机盖。发动机被打坏了,炸了一声开始冒烟。还没跑起来的轿车在惯性的作用下滑行一段距离,停住了。

    枪手们察觉了迪米特的意图。他们匆忙换好子弹,绕过火海,企图用一大片子弹赶走迪米特。迪米特抬手就生成一面光之盾,他的光盾有着远超一般光盾的能量密度,别说是挡子弹,就是挡炮弹也不在话下。

    无视身后的枪林弹雨,迪米特用最快速度冲到轿车旁,拽开车门,却只看到了那个“父亲”。他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其中的玄机,但太迟了。一声更为急促尖锐的汽车发动声传来,一辆一模一样的轿车,如子弹出膛般飞出货厢,瞬间就开出100公里以上的时速,疯狂地逃出了大院。

    “该死!”

    迪米特再次凝聚能量,想博一次命中率。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刮得他身形一晃。燃烧的货车升起更高的火柱,四溅的火星划过他的脸。但他却仰望天空,望向那个急速靠近,又十分强烈的EXP反应——这风是EXP的产物。

    半空中,一个人脚下喷着风,缓缓落地。此人全身被风包围,腰间挂着一条卷起的皮鞭。火光映照着他狞笑的半边脸,以及一道斜跨鼻梁的疤痕。

    这个面相,不会错了。

    “你就是K?”迪米特问道。

    “哈哈哈,哈鲁夫·迪米特,好久不见啊!”

    K的声音有些沙哑,又粗得没边。迪米特望着这张认识的面孔,也报以冷笑。

    “卡林·齐格飞·卡鲁,上次见面是两年前吧?”

    “呵,你记得还真清楚!”

    “佣兵部队‘荒野秃鹫’的老大,怎么有闲心跑到这来混?”

    “这个嘛,因为我找了个大金主,几年之内是吃穿不愁啦!”

    “果然你背后有个组织,把阿尔法地区的RX6运到这来。可惜,这些货也都完蛋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可笑,卡鲁咧着大嘴,发出带着回音的笑声。

    “可惜?呵呵,我觉得可笑!你是干得不错,能发现那女人的秘密,还比列维抢先一步找到她。不过嘛……”

    卡鲁故意拉起长音,说出迪米特一直关心的问题。

    “你似乎还不明白为什么我要留着她。”

    迪米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想知道答案,可碍于面子他只能先猜一猜。

    “无非是想用她来检验RX6的效果,对吧?那玩意的功能是个人都知道,还至于……”

    “如果我告诉你,莎拉是个准超能人呢?”

    一句话让迪米特目瞪口呆,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他的眉头拧在一起,脑筋也拧在了一起。

    “准超能人?”

    “咱都知道,准超能人的力量元不完整,没有正常功能,严格来说和自然人没区别,但她却有了超能人的力量,你猜这是怎么回事?”

    卡鲁摇头晃脑,洋洋得意。迪米特想到一个他不愿意想的答案。

    “伊斯缇斯……难道说……”

    “错啦,不是那样!我留着她,给她用了些特别的药物,进行准超能人升级成超能人的实验,结果也非常成功!”

    这种实验,迪米特头一次听说。过去他知道的是,超能人与自然人结合后,其后代有10%的几率变成准超能人。因为力量元先天有缺陷,他们既不算超能人,也不算自然人。而这种力量元的缺陷与生俱来,无论后天如何改造和治疗,都不可能成为超能人。

    现在他明白,莎拉是“被变成”超能人的。她头发的变色,或许也是力量元功能时好时坏的影响。

    “RX6,不,那已经不是RX6了。你们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研究那个药物的效果?”

    “是啊,还算顺利——如果没有玫瑰机关碍事的话。说到这,你也该明白自己是什么角色了吧?”

    顿时,迪米特心中所有的疑惑都明朗了。迪奥从最开始就知道巴斯特的秘密,他真正的目的是挖出实验室。但他需要一个帮手,用来分散敌人注意力,好让他有机可乘的帮手。于是就找到自己来帮他跑腿。什么玫瑰机关对RX6有兴趣,全是胡编乱造,真正的兴趣只在那个实验上。

    迪米特咬牙切齿,全身上下微微发光,他已经不爽到了极点。卡鲁满不在乎,取下腰间的皮鞭。

    “可惜啊,迪奥那小子还是失败了!你今天也得把命留下!弟兄们,上强化弹,动手!”

    一直在迪米特身后待命的枪手们听到卡鲁的话,立刻退掉枪里的弹匣,换上一条红色的弹匣。一换好就拉下保险,朝迪米特开火。

    迪米特还是张开光盾防御,出乎意料,子弹打在光盾上,光盾像失焦的图像一样颤了两颤。尽管子弹挡下了,但光盾的强度比之前减弱了一些。随着子弹不断倾泻,光盾越来越弱。迪米特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不得不继续为光盾填充能量。

    “这是什么子弹?能瓦解EXP结构?”

    “别东张西望!接招!”

    这边还没应付过来,卡鲁大喝一声,手中皮鞭一甩,借着风力呼啸而来。迪米特再张开光盾,鞭子连续抽在光盾上弹开。卡鲁脚下生风,猛冲过去,直接撞在光盾上,把光盾撞得劈啪作响。

    被前后夹击的迪米特留下光盾,拔步冲出包围。枪手们的子弹马上追过去,迪米特也用了个卡林族的能力,脚下被一股风托起,躲过一轮齐射。

    “哈,班门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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