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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清先生……竟然当真是竹清先生!
左鸿文是霍云岚荐给魏临的, 也是魏临亲自相看, 亲自去府衙里救出来。
两个主角一起寻到的谋士, 定是不错的。
只是名有相似, 重合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郑四安为保万全, 便努力放缓了声音,问道:“敢问左先生, 竹清二字, 何解?”
左鸿文觉得自己的号并不是什么需要缄口的秘闻, 也不瞒他,直接道:“难以口舌争,水清石自见, 云无心, 竹无心, 我亦无心似竹云。”
……好的,对上了,可不就是剧情里提到过的话么。
原书里有关竹清先生的描述不多, 只写他用计鬼魅, 写他冷情冷心,写他差点就帮助成国一统天下, 若非魏临在,若非徐承平突然改了脾气, 以后将会如何还未可知。
但书中并没有写过竹清先生其人如何,也不曾正面描绘过他的姓名容貌,却细细解释过名号的含义。
如竹, 挺拔却无心。
如水,清澈却冷清。
正因如此,书中的竹清先生用起计谋来总是冷如冰,狠如刀,分明有着可定天下的经韬纬略,却做的是血流成河的倾覆事。
当时郑四安看到时,只觉得这竹清先生就是作者写来给成国开的外挂,让成国能和楚国较量上一阵,并没想过旁的。
现在把这些放在左鸿文身上,便可以理解其中缘故。
这人命运坎坷,父母亲族一概没有,加上烧成重伤,受尽冤枉,面容尽毁,这对读书人来说便是去了半条命的事,李良才的存在就把他剩下的半条命也给带走了。
左鸿文至今仍住魏家药铺里,除了因为他身有旧疾,还因他在给李良才用毒香的时候,自己也吸入不少。
李良才疯了,左鸿文距离疯癫也没多远。
而在药铺的这些日子,便是要用尽各种办法帮他调理身子,清除淤毒……
如今成效好了,左鸿文才有了如今这般平和心境,纵然面容依然只能半遮半露,却隐约能看到当初翩翩君子的模样。
可郑四安想着,若是霍云岚不曾凑巧看到那张画册,若是魏诚不曾到都城应考,若是左鸿文真的为了报仇默认了罪责,被流放边关,那一切自是全然不同。
他有机会去成国,因为是楚国犯人而不能使用真名,只能用自号见人。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会疯的。
疯到恨不得拖着全天下一起陪着他死……
这让郑四安脸上露出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看的左鸿文一脸不解。
假使之前,那个已经有些偏激了的左先生见到这种神情,只会觉得他在同情自己,这种同情多半会让左鸿文暗暗的记恨上他。
可现在,已经除了余毒且在魏二郎的开导下心胸开阔的左鸿文脸上带笑,温声问道:“校尉这般瞧,可是在下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郑四安赶忙收敛了心思,道:“先生莫怪,我不过是想到了些衙门的事情,一时走神,还望先生见谅。”
“不妨事,校尉大人公务繁忙,还要过来探望,着实辛苦。”
说着,左鸿文扶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而后引着郑四安到了桌前。
两人对面而坐,左先生拿出了茶盏,并看了看炉子上正在烧着的壶。
壶盖没有盖上,能瞧见里面沸水的泡沫,也能听到声音。
不多时,左鸿文便伸手,隔着布巾将水壶拎了过来。
而后,郑四安便头遭见到人做茶。
所谓做茶,与寻常的冲泡不同,用的并不是茶叶,而是烘烤后碾成末的茶粉,如今左鸿文用的这茶粉便是之前郑四安买来送他的,可当时的郑校尉并不知用处。
毕竟他没真正瞧见过做茶,现在见了,郑四安突然忘了自己刚刚想的事情,只专注的盯着瞧。
左鸿文见他专注,便温声道:“做茶的方法各有不同,我喜欢的是点茶法,便是先用沸水将茶粉调成膏状,而后有节奏的注水,并拂动茶汤,要注意搅动的力道,还要拿捏水注入的火候,一直到能瞧见细沫出现,在光下细沫晃动,观之好似带起了盏底纹路,便叫咬盏,以沫饽洁白,水脚晚露而不散者为上品。”
说着,左鸿文拿起茶筅,旋转扫动着盏中茶汤,不时的拿起水壶,往盏中注入沸水。
最终得成一盏茶后,左鸿文将茶筅放到一旁,而后将杯盏递给了郑四安。
这还是郑四安头遭喝到这样的茶汤。
他穿来时,原本是屠户之子,吃喝上自然没有讲究,入了兵营后就是吃大锅饭,莫说做茶了,常常是随便往水里扔把茶叶煮一煮,有个颜色就喝了。
哪怕现在做了校尉,也多是喝茶牛饮,甚少专门注意这些。
如今突然捧住了一盏茶汤,郑四安觉得稀罕,便细细看去。
只觉得这茶不似寻常泡出来的清冽,色泽鲜白,捧起来喝一口,只觉得清香异常。
因着读书不多,郑校尉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最终只总结为一句:“好喝。”
左鸿文笑了笑,那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带着平和。
郑四安便发觉了这人与徐承平的不同。
无论是之前因为丢了妹妹差点发癫的徐承平,还是现在计谋频出的徐先生,其实他说话做事都透着些激进。
并非冒失,而是有种一往无前的胆气,热烈无比,加上用计毒辣,刑讯时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徐承平的骨子里就透着狠劲儿。
但是面前的这位左先生却与之相反,安静恬然,尤其是刚刚做茶时,那仪态那神情,让郑四安觉得这人安然的好似带了仙气儿似的。
想来,有这位在,没准儿能感染的徐承平也和顺些呢?
正巧,左鸿文也想到了徐承平,只见他拿起布巾擦了擦手,笑着道:“校尉大人,在下听闻将军帐下有位徐先生,最是得力,不知校尉是否可以代为引荐?”
郑四安立刻点头,道:“当然,徐先生也跟我提过好多次想要与左先生见面,下次我便同他一道来,想着你们该是有不少话说的。”
左鸿文笑着点头,而后温声道:“还有一事,请求校尉帮忙。”
“先生请讲。”
“我那李兄被判斩首,想来,要等到秋后才能处置的。”说着,左鸿文笑容儒雅的收起了装着茶粉的罐子,语气平顺,“可我想着他这样疯,怕是熬不到秋后。”
郑四安看着他,缓缓点头。
因着李良才已被判斩刑,这会儿就被关在死牢里,轻易是出不来的。
不过偶尔魏临还会问上一问,似乎是等着李良才什么时候死了,就来跟左鸿文报喜。
丧事大悲,可这样的渣滓死了,便是为民除害,大仇得报,自是喜事一桩。
想来左鸿文是恨不得他早点以头撞墙立毙当场。
这时,就听左鸿文的声音幽幽响起:“既如此,还请校尉帮忙,着人给他带些药去,若能治好疯病最好,治不好也不要紧,让他清醒些就是,总要留着命,也算全了之前我有他的兄弟情义。”
此话一出,郑四安便有些不解。
毒疯他的是你,想要留他命还要给他治病的竟也是你,明明有深仇大恨却又突然就发了善心,这是为何?
左鸿文似乎能看出郑四安的疑惑,又扶了扶面具,笑道:“总要让他清清醒醒的知道死期将至,好好数着日子过,才不辜负了他之前对我家的照顾。”
此话一出,郑四安略想想便明白了其中深意,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份哪里是想要李良才好活,分明是要让李良才好死。
治好了,只是不让李良才浑浑噩噩的没了性命,而且要让李良才知道自己要被问斩。
那人怕是要数着日子过,每一天都是熬煎,想要自尽都是不能行的,只能日日夜夜的念着要被砍头,那李良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在那死牢里怕是要被恐惧再折磨疯一遍。
这是善心?
不,这比直接杀了还狠。
可左鸿文依然是清俊儒雅的模样,半张面目笑容温润,语气也是清清淡淡的:“回头等我有空,还能去瞧瞧他,相处一场,最后送他一程,也是好的。”
郑四安:……
你和徐承平,哪里是正反两面,分明是天造地设!
一个狠,一个毒。
作为夹在中间唯一一个单纯孩子,郑四安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可是他还是答应了左鸿文的请求。
不单单是因为左鸿文是未来军师,还因郑四安明白,那李良才就是左鸿文的心结,是差点把他逼到绝境的罪魁祸首,不让这位借李良才出出气,只怕是要憋出病来的。
现在瞧着已经是个狠人,还是别让病情加重的好,左鸿文可没有环儿那样的好妹妹约束着。
反正那姓李的咎由自取,也别怪旁人。
等郑四安离开后,左鸿文便收拾了东西,站起身来,缓步走进了内室。
他轻轻的拉开了一扇帘子,露出了里面供奉着的两个牌位。
左鸿文对着父母灵位深深拜下,而后露出了个笑容,轻声道:“儿子没办法立刻下去给爹娘尽孝,还请爹娘等等孩儿,待孩儿得以功成名就,定然给爹娘赚来无限荣光,到时,自能一家团聚。”
而在门外,魏诚其实一直没有离开。
他就在门口,避开了旁人的视线,也躲开了郑四安,只管安静的站在那里。
一直到听完左鸿文的这番话,魏诚才动了动嘴角,不过笑容未出便已隐去。
虽然这人还是有些死志,可起码也有了奔头。
人就是如此,因为希望才会生出活下去的勇气。
如今魏二郎帮他寻到了个动力,好歹拖延下来,不过魏诚也不担心,因为人生中能追求的东西实在太多。
想要功成名就,这便是要耗费一生的光阴。
寿终正寝才是自家师兄应该有的宿命。
魏诚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药铺,坐上马车,回到了归德将军府。
他到家时,却不见自家娘子,问了才知,他回来前不久,霍云岚刚刚与伍氏一同出门。
这次她们去的是窦氏组的赏花宴,想着该是百花盛放,吟诗作赋的好地方。
不过到了才发现,这赏花宴比起寻常的可是热闹了不少。
不单单有各色花卉,还布置了专门的场地可以投壶捶丸。
见她们来,窦氏便笑着迎上来道:“今天难得天气好,不过这会儿太阳足,云岚到亭里歇息下。”而后窦氏看向了伍氏,“想来这位便是伍夫人了。”
伍氏虽然出身并不算显赫,也是头遭见到这么多都城贵女,可她向来开朗,礼数也在婆母房氏的教导下很是规矩,日子又过的和顺,这会儿半点不怯,只管笑着回礼。
窦氏惯常是喜欢性子爽利的,一来二去便与伍氏熟识了。
等她们进了亭子时,窦氏已经挽住了伍氏的手。
这动作虽然不大,可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只是扫了一眼,便明白这位没见过面的娘子与窦氏关系好,又和霍云岚亲近,那便不是个能随便怠慢的。
不过也没人直接问她的来历,待伍氏坐下后,并无人上来搭话。
好在伍氏也不是个人来疯的脾气,她今日来只是因为霍云岚觉得她来都城以后总是呆在家中,难免憋闷,便拉着伍氏一同出来散心。
这会儿伍氏哪怕只是坐在亭子里,看看这满眼的人和热闹,都觉得打心眼里高兴。
霍云岚则是坐到了窦氏身边,让一旁跟着的徐环儿放下食盒后也去寻了地方坐,莫要跑远,而后霍云岚就把视线投向了不远处。
在那里,大公主萧淑华正拿着杆子,做捶丸之戏。
而在萧淑华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颀长面白无须的俊秀男子,穿着儒衫,一身清贵的打扮,脸上神色清淡,只偶尔回萧淑华几句,两人正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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