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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你一直在盯我的梢是吧?”刘禄眯着眼睛,依旧笑,汽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箱子上,一晃一晃就像一只即将扑过来的野兽。
“盯你的梢?我他妈闲得蛋疼了那是,”传灯打个哈哈道,“你又不是美女,我盯你的梢有啥意思?”
“我是不会冤枉你的,”刘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呢。”
“你说对了,我对你就是有想法,”盯着刘禄肮脏不堪的脸,传灯的胸口一堵,“因为你在打我的主意!”
“我打你的主意?笑话!”刘禄猛地抬起一条腿,右手在腿上一摸,手里立马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撸子枪,“掌柜的,别怪我不讲义气,这是你自找的。实话告诉你吧,我哥哥的事情我昨天就知道了,你必须为他偿命!”说着,枪筒沿着传灯的胸口顶上了他的脖子,“妈的,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彪子是吧?错!我什么事情都明白,只是被你们这些鬼头蛤蟆眼的家伙暂时给耍了……好了,老子不跟你罗嗦了,你先告诉我,我哥哥是不是跟你们一起上了崂山,然后跟着你们去海云街偷什么东西被鬼子给打死的?”
这小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传灯有些发懵,按说这事儿没有几个人知道呀……乌黑的枪管顶在脖子上,容不得多想,传灯往后仰着脖子说:“禄哥你冷静点儿,麻烦你先把枪拿开,容我慢慢对你说。”“先回答我。”刘禄将撸子枪又往前顶了顶。
看着刘禄凶狠又错乱的眼神,传灯感觉这家伙是疯了,不敢造次:“全哥死了,可是那不关我们的事儿。”
刘禄的手哆嗦了一下:“他果然是被鬼子给打死的?”
传灯将右手悄悄往上提了提:“对,我们逃跑的时候他落在后面……”猛然抬手,抓住刘禄的手腕子迅速往后一别,随着刘禄倒地的一声吧唧,撸子枪到了传灯的手上。传灯没有停止动作,右手提着枪,左手拎起还在发着懵的刘禄,一把惯在木头箱子的后面,同时左右扫了一眼,大家都在忙碌,没有人注意这边。刘禄挣扎着想要起身,被传灯一脚踩住了脖子:“大禄子,就凭你这两下子还想跟我斗?”
刘禄的嗓子被传灯的脚踩着,说出来的话就像从泥土里发出来的:“杀了我,你杀了我……你赶紧杀了我吧……”
传灯在脚上加了一把力气,刘禄一下子没了声息。
传灯蹲下,用枪管轻轻在他的脸上拍打:“我来问你,是谁告诉你这件事情的?”
刘禄即将倒毙的狗一般喘了一阵气,眼泪又涌出了眼眶:“掌柜的,我们家发生的事情我全知道了,日本鬼子杀了我全家……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你还是杀了我吧……我太窝囊了,我活得还不如一条狗……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哥哥的尸首就那么被丢在水沟里,没有人去收尸……”“胡说!”传灯猛地用枪管戳了他的脸一下,“出事儿的那天夜里我们被鬼子抓了劳工,一走就是大半年,这事儿你不是不知道。回来的时候我打听过了,我们那边派人去收了尸,就埋在崂山……”突然感觉自己的话多了,传灯立马掩饰,“就是下街这边我的几个兄弟,是他们去给全哥收尸的。再说,我们是自愿一起去鬼子那边偷东西的,没有人逼迫全哥,谁会提前知道他会死?来,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情是谁告诉你的,我要去质问他为什么胡说八道!”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刘禄抽几下身子,慢慢坐了起来,“反正我哥哥的死跟你有关系,我必须找你算账。”
“帐我会跟你算清的,”传灯收起了枪,“是不是周五常告诉你的?”
“周五常?”刘禄的嘴角颤抖了一下,“我没见着他……难道你盯我的梢就是想要找到周五常?”
“你说对了,”事到如今,传灯索性说了实话,“他在惦记着那条金腰带,我也在惦记着,我们必须有个了断。”
“我真的没见过他……”刘禄嗫嚅着,突然跳起来,疯狗似的攀上木头箱子,纵身跳了下去。
传灯绕出箱子追了几步,没追上,将枪丢掉,转身出了码头。
此时,天色已是大黑,身后亮着明晃晃的汽灯,前方漆黑一团。
刘禄会去哪里呢?传灯贴着马路牙子没有目标地走,对了,他一定会去板桥坊找周五常!喇嘛在那边,万一被他……来不及多想,传灯脚下一转,撒腿往板桥坊的方向窜去,身后拉出一溜黑烟。
墙根黑暗处站出一个人影,刘禄望着渐渐被夜色淹没的传灯,悄悄跟了上去。
板桥坊西北角那片茅草屋在月光下麻麻扎扎地朦胧着,除了几个窗户上闪着鬼火似的几点灯光以外,坟场一般萧瑟。
喇嘛贴着墙根靠近最西头的一个院落,回头张望一下,悄悄停下了脚步。
院子里有开门的声音,喇嘛伏下身子,蛇行到街门口探头望去。
堂屋的门开了,周五常手里提着一把手枪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别藏着了,出来答个话吧。”
喇嘛的心头一紧,迅速缩回脑袋,将身子靠到墙壁上,双手捂住胸口,拼命压着咚咚乱跳的心脏。娘的,疤瘌周还真是个人物,我隐藏得这么好还是被他发现了……屏一下呼吸刚想逃窜,一个声音突然在墙北头响起:“哈哈,兄长好眼力!”
喇嘛一时有些发懵,难道周五常看见的人不是我?悄悄趴下,潜到门槛底下抬眼瞅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墙北头悠悠晃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形象飘逸,颇有仙风道骨的韵味。水银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看上去就像戏台上的诸葛亮。他穿着一身淡灰色的长袍马褂,梳一个锃亮的背头,留一部灰白色的长髯,微风吹动,长髯随风摇荡。有个怪怪的叽喳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个人走到天井,喇嘛才看清楚,原来他的肩膀上蹲着一只猴子,声音是猴子发出来的。这个人不说话,望着周五常只是笑。
周五常冲他抱抱拳,站着没动:“敢问上方这位老大是哪路好汉?”
这个人将左肩上的猴子挪到右肩上,软软地施了一礼:“在下蒋千丈。”
蒋千丈?喇嘛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在崂山的时候,喇嘛就听说过蒋千丈这个人物。那天关成羽问起下街这边的情况,张彪说,下街一带要成立一个乡保队,由大户们出钱选拔一个有武艺能服众的人来担任团练,现在擂台已经摆起来了,擂主是从河北沧州来的一个叫蒋千丈的武师。关成羽问,此人什么来历?张彪说,我打听过,这个人是个跑江湖卖膏药的,出身红枪会,凭着一副世外高人的长相和三寸不烂之舌,糊弄了几个帮他造势的人,据说他除了擅长耍猴儿、翻跟头、障眼法之外,真正的武艺一点没有。关成羽说,有机会派人下山去打擂,争取拿下这个团练头衔,将来对山头有利。几个人正商议由谁下山,喇嘛偷偷潜了回来。到了沧口地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喇嘛直接去了摆在明贞观空地上的擂台。擂台上端坐一个人,不用看喇嘛也知道,这个一脸矜持,麻杆身材的半大老头就是传说中的蒋千丈。有心想跳上台去跟他比试一番,转念一想,喇嘛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一个被鬼子通缉的人是不可以露面的……忿忿地回了下街。
喇嘛这里正回忆着,周五常已经将枪收起,拉着蒋千丈进了堂屋,门被轻轻关上了,吱扭的一声轻响让喇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喇嘛飞身越过院墙,悄然潜到了窗户底下。
屋里掌上了灯,随即传出一阵嗡嗡嘤嘤的说话声。
喇嘛将耳朵贴紧窗棂,可是不管用,说话的声音依然模糊。喇嘛蹲下,在地上摸了一块石子,侧过身子,轻移脚步,靠近了屋门。弯腰提一把门扇,喇嘛将石子戳进门扇下面,将门轻轻一推,门闪开了一条缝,喇嘛提一口气,壁虎一般踅了进去。
在门后蔽了片刻,喇嘛掂起脚尖悄悄靠到了正间门后。里面说话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其实在下早就听说过你,”是蒋千丈的声音,“在下行走江湖不是一年半载了,江湖上的事情躲不过我的耳目。兄长乃是关东一带出名的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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