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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你可把我骗惨了。当日洞庭湖中你在昏迷中说的那些话,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武林,有一阵子,我真的以为我当初看到的那个东西是摩利支天。一直到今天我看到了岛上那尊雕像,我才恍然大悟,它不过是摩利支的一个分身。魏晋妖僧罗浮在《异客图》里也提到过这个东西,他把这种东西统称为“伪神”,是与异客争夺信徒的乌合之众。而岛上这个东西,既不像缸婆包罗万象,也远没有摩奴那么古老,但是,它亦有着它独特的地方。
遇时而兴?或许可以这么形容那个东西。就像水猿从水中汲取力量一样,这东西的力量来自时间。只要它那粗糙的厚皮接触到一点时间流动,它就能清醒过来。
而现在,喇嘛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安抚那个东西了,它就要从那片时间之外的虚无中回来了。
我跟老田对望了一眼,那时候,我们都年轻,认为这世上有些事是值得豁出性命去做的。我从他的眼中读到决然,我想我自己的眼睛里一定也燃烧着同样的东西,有些话虽然没有说,但我们心里都懂它的意思:绝不能把那妖魔放出来。
我的一生中,经历过无数的凶险,诡谲,死里逃生。但是,我觉得没有一次能够跟那天晚上相比,在那一天,我已经榨干了我身上所有的恐惧与彷徨,绝望与疲倦,从那天起,彭和尚可能被杀,却再也不可能被打倒了。
如果当时有人告诉我,我之后还能活下来,我一定不相信。所以当天光破晓,我跟老田相互看着伤痕累累的对方,都有恍若梦中的感觉。在一个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帮助下,我们成功安抚了那个东西。金铃被重新挂起,只要铃声不绝,它就不会再有威胁。
你想知道安抚的过程吗?我建议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怕你知道之后,会再也睡不着觉。当你走得足够远,你就会发现,在正常世界的边缘,任何的常识都会崩塌
在离开君山的时候,老田要我保证,不管是十年,还是五十年,只要这东西又有复苏的迹象,我们两个就要回来再一次面对他。老田到底是公子哥出身,有时候我真佩服挺他,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那么天真。
十二年之后,就是至元元年,老田没有通知我,一个人去了君山,这一次他已经驾轻就熟,轻轻松松就安抚了那东西。至于我,你应该知道那时我在干什么。
你之前没有猜错,那一年赵普胜的跑船路线,确实是根据石柱上的时间地点而定下的。我的大徒弟周子旺按照我的吩咐,往来于中国南北,其实是为了在特定的时间与地点对“乾宫”进行测望。是的,这次航行的背后,其实是一次纵跨中国的观星。这样的机会,十二年才有一次,所以,我才不得不抓紧时间,因为“乾宫”对我的大事,至关重要。
测望本身是保密的,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跟周子旺。他是我最早的弟子,跟着我无数次出生入死,是我最放心的人。我原以为这件事万无一失,结果还是出意外了,周子旺在连续两次观测了“乾宫”之后,忽然失心疯发作,在昌国外海投水而死了。根据船上的水手回忆,之前子旺就已经开始魂不守舍,形容枯槁,甚至在熟睡中惊叫而起,然而当时众人都以为他仅仅是劳累过度,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临死前,留给了我一封信,信中极力劝我忘掉“乾宫”的存在。那封信的后半段几乎不可辨认,完全变成了歪歪曲曲的线条和各种杂乱的涂鸦。偶尔有一些勉强可辨认的字迹,也完全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在这些支离破碎的语句中,我看到了一个被掏空了精神的人,这绝不是我所认识的周子旺。在那艘船回来之后,我偷偷拷问了几个船上的水手,原以为可以找出谋害子旺的凶手,谁料事与愿违,我查到的东西反而坐实了子旺失心疯的说法,更有甚者,根据我的调查,他在船上很可能谋杀了一个水手。
于是,在十二年前,我与“乾宫”失之交臂,转眼又一个十二年过去了,老田已经成了洞庭湖上说一不二的第一把交椅,而我,则成了鞑子官的眼中钉。我从去年起就已经开始筹备新一轮的测望,这一次,我打算让赵普胜出面,他已经完全不亚于他的义兄了,我可是寄予厚望的。
谁料就在这时,事情忽然有了变故,今年洞庭的大雾,毫无预兆地忽然提前了,水中的那只怪物“虚人”,也变得异常兴奋。老田上了君山岛后音信全无,而岛上那个东西,却没有任何动静。直到我今天登上岛来,我才证实了一直以来的担心,安抚不是没有开始,也不是已经完成,它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停滞。
田孤人口中的那个人,确实是我,我答应过他如果事情失控会回到君山帮他。但是说实话,我不想去。人只有一口气一条命,不应当去无谓送死。正巧这个时候,你们两个出现了,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可以让你们两个先我一步去君山探听虚实。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在南昌城里,有一个姓周的颠子,亦僧亦道,终日混迹街巷,喜欢拿竹竿在地上比划着怪异的文字,口中胡言乱语。据说他是幼年时被路过的跣足道士开了天眼,从此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光景,却也将他彻底吓疯了。他常沿着南昌大街小巷奔跑,一会儿说此处有一深坑,几不见底,一会儿又说此处有巨人无首,长八九丈,东西而卧。别人见不到他所说的东西,只当他是在讲胡话。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寒暑不侵,三九天滴水成冰,他衣不遮体,照样顶风冒雪在城中乱跑。有一年南昌大火,五条街都烧成灰烬,死者无数,他却躺在热灰中酣然大睡。从此他成了南昌城的神仙,遇到有人向他讨教询问,他有问必答,所问之事无不应验。只是问过的人走后,他偶尔会用竹竿在地上画几个符,说是那人欠他卜钱,已经记到了阴司。我备了厚礼专程前往南昌拜访与他,他却对我视而不见,只说那金铃已经被人解了,扔进洞庭湖里去了。他还说,人世如汪洋一叶,闭上眼睛,就是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