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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爆炸了。至于半精灵，她的装束跟我一样，身穿黑色长袍，拉着头套。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想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以往总是以吼叫向骨头献忠诚的宠臣月夜倒是一声不吭。
至于上忍秀和……它正蹲在路边仔细挑拣地下的紫晶碎石，这边的动静根本就没入它的牛耳。
我抢在骨头发怒之前上前一步，亲切地和灰矮人卫兵握了握手。
握手的同时，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精金板滑入卫兵的手心。那是上一个身份地位类似奎一·钢影的灰矮人好心留给我们的。那位热心人将求婚礼物拱手相赠，之后就跟他的仆人一道死了，时间就在昨天。我忘了他的名字。
灰矮人卫兵掂了掂精金板的份量，脸色缓和多了。
这些矮子都是如此。他们一个个家里有矿，从来不缺金银宝石之类俗物。对他们而言，稀有的金属比自家性命都要珍贵。
“进去吧，”他低声说，“今天不一样，本来上头下令‘不放行’的。有点儿眼力劲，别冲撞了贵人。”
我和骨头对视了一眼。
骨头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灰矮人卫兵摇了摇头，只是示意我们赶紧进城。
我不动声色地又递上一块精金板。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大凯旋式，”灰矮人卫兵说，“公主回来了，她歼灭了一整个儿部落的地渊兽人，清理了商路。要知道，之前一个来入赘的小子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请国王在他胜利归来的时候为他举办大凯旋式。国王同意了。所以现在国王要为公主和她的壮男近卫军举办大凯旋式啦。”
我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羡慕。
骨头咬牙切齿。“该死！那本来应该是我的大……唔唔……”
我不等他说完就堵住了他的嘴巴。
半精灵好奇地问：“举办大凯旋式，就不让城外人进城了吗？”
“谁知道呢，”灰矮人卫兵没好气地说，“据说这是因为要提防外敌。有预言说，那些夺心魔会趁机打过来。”
我替骨头问：“什么预言？”
灰矮人卫兵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仿佛想笑，又不敢笑。
“那是，嗯，王族的预言，”他无奈地说，“那是好几百年的事了，我们王族也曾经绝嗣招赘过。一个外来的预言家和公主生下了现在王族的祖先。后来那个预言家被当成精神病，赶走了，但是他临行前留下了一条预言。他说，在多少多少年后——也就是现在今年——这一年里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让公主抛头露面，也不要让公主招赘，总之一定要杜绝她见外人。”
骨头被勾起了好奇心，用力推开我的手，问卫兵：“这又是什么缘故？”
灰矮人卫兵直翻白眼。
“因为，因为，”卫兵感到非常难以启齿了，“因为，他预言，会有一个胆大包天玩弄阴谋诡计的夺心魔，会来入赘李德炉的公主，篡夺李德炉的王位。”
我当场石化。
足足冷场了十秒钟。
骨头爆出一阵大笑，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下。
“啥？一个章鱼头要娶灰矮人？那个预言的白痴疯了吗？”
他双手捧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肚子疼，太他妈的逗了，让朕缓缓……对了，那个，那个预言里异想天开的章鱼头，它叫啥名字？”
灰矮人卫兵挠了挠下巴。
“唔，我得仔细想想……它的名字，好像是……叫……烙兹‘痉挛剧痛’。”
骨头的爆笑戛然而止。他慢慢转头，大张着嘴，下巴都要掉在地下了，瞪圆了眼睛盯住我。
我没去看半精灵和铁魔像脑袋。
但是我听见她们开始爆笑出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伸手按摩太阳穴，没好气地说：“诸位，可以进去了吗？”
灰矮人卫兵也觉察到有些不对了——这是理所当然的，我同行的这几个白痴听见“烙兹‘痉挛剧痛’”之后就一齐盯着我看。
他迟疑地问：“我们见过好几次，瘦高个儿，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埃阿斯，”我流利回答。
毫无磕巴，就像念自己的名字一样自然。
“埃阿斯·赛恩·白闪光，一个有点儿风元素血统的人类，或许还有点儿巨人血统。混迹幽暗地域的流浪汉，一个有信仰的雇佣兵。”
我给他看我的圣徽，露出两排洁白的人类牙齿，对他微笑。
“叫我‘小埃阿斯’就好。”
我们做完登记，就被放进了城门。
为了表达谢意，我又塞给灰矮人卫兵了一块精金板，这让他对我们肃然起敬，再三迫切地向我们声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我们务必开口，他是有求必应的。我也因此得知了这位忠于职守的好灰矮人的大名，加尔伯格。
第六环区，李德炉城市的最外层，是地位最卑微的底层城市居民聚居之处。没有法律，也没有规则。
这里几乎看不见灰矮人，绝大多数是连正式居民身份都拿不到的野蛮种族，牛头怪、蜥蜴人之类，偶尔也会看见巨魔和狗头人的身影。
我们的住处就位于蜥蜴人的社区。“白区”，就是这片区域的名字。
这一带的紫晶岩层有些细微的渗水，到处都弥漫着雾气和穹顶落下来的淅淅沥沥的水珠。几千年来，渗入的海水反复干涸，在紫晶地面和岩壁上板结了一层厚厚的盐壳，还留下了无数高大的盐柱。
寇瑞根曾经告诉我，李德炉除了有灰矮人还有牛头怪。因为紫晶禁地散发着可怕的心灵辐射，周围就像巨大的迷宫。能免疫的只有灰矮人和牛头怪。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蜥蜴人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何处迁来，在齐腰深的咸水沼泽里扎了根，并在李德炉的一角繁衍成群。
蜥蜴人的泥瓦匠手艺出乎意料的优秀。它们将紫晶碎石磨成粉，与从盐壳上刮下来的盐屑混合，再加入它们的鳞片和血液，经过烧制，就做成一种白色粉末，是一种气味古怪却很管用的黏合剂。它们利用这种黏合剂把大块小块的紫晶石和盐柱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个悬空的白紫相间的圆形大屋。还用它修补大屋内壁和盐柱上的缝隙。七八个蜥蜴人共住一个大屋。
值得一提的是，它们还用死去同胞的骨头黏合成形形色色的艺术造型，兼具诡异和丑陋。这些艺术造型总令我想起牛头怪的白骨神龛。蜥蜴人把它们安置在大屋附近，当做某种警示。
众所周知，矮人是不知变通的种族，灰矮人也不例外。
在卡尔德兰，只要有钱，就可以随意选择那些舒适的岛屿居住。没人在乎你的身份和种族。
但是这套在李德炉行不动。
我并不是说钱的价值在李德炉灰矮人眼里不够高。即便把钱换成精金板也是一样：就算你能拿出再多的精金板，如果你对这座城市毫无建树，就别想更进一步搬到内环去。
所有的求婚者无论贵贱，即便是你是货真价实的王子，来了也只能在六环找地方住。
就是这样，我们住进了几处原属蜥蜴人的盐柱大屋。
包括牛头怪，每人一间，铁魔像脑袋除外。
为我们修建大屋的蜥蜴人是社区里手艺最好的。房间宽敞而舒适，大屋与大屋之间还有鱼皮和真菌丝缠杂制成的绳梯相连。所以在装修的时候，除了拆掉它们恶趣味的艺术造型，别的地方我一概未动。
回到大屋，我卸下全身装备。看距离公主的大凯旋式还有一段时间，拽了一张宽大的躺椅，在大屋出入口前坐下，盯着下面忙忙碌碌的蜥蜴人看。
当我闲暇的时候，总会默默地观察我们的蜥蜴人邻居，就像现在这样。
这些本该活动在地表的生物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极大的反常。它们的井然有序，更令我有一种熟悉却警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