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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半个月过去,入伏后天更热了。
六月末考完期末,陈书放假了,她成绩中上,虽然学校还要补课,不过陈念对她管得松了不少。
天儿热,冰棍儿涨价,西瓜倒降了,陈奶奶买了半只冰着给陈书。
他们家里有台大肚子电视,挺老的,晚上没事儿的时候一家三口会看看,多数时候陈念只会陪她们看一会,然后去屋里写稿。
今天就是多数时候。
陈念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放着个旧本子,一边清账一边听。电视打在本地台,女主播正在直播报道市南一个高档小区的盗窃案,记者采访了几个周边住户。
账本翻页,陈书抬头随便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呆住了。
身边陈书兴奋地叫起来,但说了什么陈念根本没听见,他所有注意力都在电视里。
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是左函。
她从被窃小区旁边一家没有门头的店里出来,刚锁好门便被记者叫住,叼着烟,脸上有种礼貌的不耐烦。
记者问了几个问题,她简短地回答,很快离开了。采访全程大概只有几秒,陈念却直到新闻结束才回过神来。
他忽然想起家里衣柜上挂着的风衣。
当天晚上出摊回来,陈念在厕所里站了很长时间,他对着镜子看自己的面孔,半长不长的头发,带血丝的眼球,手在脸上从一侧摸到另一侧。
这是一张没有价值的脸。
天很晚了,他非常累,但他无法停止思考。
他被自己脑海中盘踞的矛盾缠住,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
第三天下午,陈书忽然给他打电话,电话里说学校提前放学,朋友请客,一块去夜市逛逛,让他不用接了。
陈念叮嘱了几句早点回来,放下电话,手机上显示时间下午5点55分。
夕阳柔和的余晖照下来,马路上车来车往。
陈念摸着手机上那个时间数字,突然站起身来。他把东西收拾好,关上报亭,开车回了家。
到了家他三两步进屋,从衣柜里把那件黑风衣拿出来叠好,陈奶奶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滴水的苦瓜。
“怎么早回来啦?摊呐?”
“啊,有点事儿。”陈念应了一声往外走,“对了小昭今天不回来吃饭,我……”他停了下,说:“我可能也不吃了。”
“啊哟,都不吃了啊?你们要做神仙呐?”陈奶奶用苦瓜打了他一下。
陈念拉开门,道了个别匆匆下楼。
在路上时他车开的有些快,过了堵车高峰地段,车渐渐变少。把车停下,陈念顺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小区。
天差不多黑了,路灯已开,路边都是格调明显与他不同的店。陈念沿着一家家走过去,没有很费劲就找到了那家没有门头的店面。
在门前停了停,陈念推门进去。
进门迎面扑来一股冷,店里灯光并不太亮,门一合上静得出奇,只有空调低低的嗡鸣。门口一张简单的木桌,上面摆了只龟,屋里面一排排全是高到天花板的旧书架,散发着往事的气味。
陈念攥着大衣在门口站了半天,愣没敢往里迈步。
半晌,他清了下嗓子。
斜对面书架后现出半边身子,那个人头都没回,懒洋洋地说:“关门了。”
“……”
陈念慢慢走过去。
在书架间穿行时,他发现这家店门不大,却很深,像个窄口的大肚瓶,是做生意人最忌讳的铺型。
两边的书排退开,他视野渐渐网罗住那个说话的人。她坐在地上,长裙泼洒一样散在脚边,倚着书架在看书,背脊挺拔地坐着,身旁放了瓶子酒。
陈念在左函身边站定,她缓慢抬起眼,脸上有种礼貌的不耐烦。但在看见他时,这种不耐烦很快被其他取代。
陈念望着她脸上的变化,一时间失语难言。
见到是他,她并没表现出什么吃惊的样子,收拢一边的裙子对陈念说:“坐。”
陈念盘腿坐在她身边。
左函说:“你怎么找着这儿的。”
陈念停了一下,说:“巧合。”左函没有刨根问底,又低下头去看书。
环视四周,陈念说:“我刚进来以为没人。”
“嗯。”左函随口说:“我关门了,没开大灯。”
陈念不知道接什么,只能仰头看周围的书架,左函似乎对手里那本书看得入迷,一直也没说话,屋里除去呼吸声,一片死寂。
过了几分钟,陈念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探眼扫了下她手里的书,正好看到带插画的内页页头。
《葫芦娃大战孙悟空》
陈念:“……”
他张口说:“左小姐,我来——”
“先别说话。”左函打断他。
陈念只能闭上嘴。
漫画一页页翻得很快,读完最后一页,左函抬起头看他。
“你来什么。”
陈念默然片刻,说:“我来还你大衣。”
说着他把大衣递过去,左函看了一眼,没有接。她放下书点了根烟,陈念忍不住说:“在书店里最好不要抽烟。”
顿了顿,左函忽然笑了一下。
这一笑,氛围就变了。
烟在凝滞的空气里形成幕墙,环绕着她,也环绕着陈念。不算明亮的顶光打下来,好似舞台聚焦在此,在演一出妖冶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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