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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油机车轰鸣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处不在的铁锈味。那搅拌场的水泥粉灰扑面而来,徐有初捂着口鼻,正在勘查现场。
找到的是刘雯萱的尸体。
第一发现人是个被吓坏了工人,歪歪斜斜地戴着顶安全帽,“哎呦,吓死我了。我早上来上工,那边是废料堆嘛,我就也没注意。我就上那头去了,结果不一会儿有我哥给我来讲,说让我跟着一起去捡点铁皮卖。我就想去废料堆那拿个趁手的袋子,刚走过去…就看到个白白的袋子。”
“我连忙就过去,一看!是件羽绒服哦!那料子好着呢,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我捡起来,又走了两步,然后……然后就看到地上很多头发,再往上一瞅,就看到耷拉在砖块上的一个女娃的脑袋……”
无论多少次,徐有初都不习惯看到人类的尸体。
昨天背着书包,扎着马尾辫出门的刘雯萱仰躺在废料堆里,她的羽绒服被丢在了一旁,双目无神地睁着。致命的伤口在左胸和腹部之间,有两根拇指粗细的钢管插入其中。这是个死角,显然凶手想办法将她逼到了此处,然后对其实施了杀害。
不仅如此,刘雯萱的一头长发被剪得乱七八糟,仅剩大概半根小拇指的长度。
根据目击者所说,在他来的时候,地上还掉落着很多碎长发,但因为工地是露天的,现在那些头发基本上都被风吹没了。
现场已经被第一时间封锁,徐有初站在空地上,感到四面八方的凉风从心底那个空洞上吹过。
“徐、徐哥,凶手……为什么要将她的头发剪掉呢?”邱田站在他旁边,他声音更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
这是这起案件中最为特别的一点,一般来说凶手在作案时,并不会去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以免增加自身暴露的风险。就算是想着留下标志,也大可不必采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剪头发时头发会四处散落,很容易就可能粘在凶手的衣服上。
“只剪头发,但没有毁去面容特征,凶手的目的不会是隐瞒她的身份。也可能是凶手是知道瞒不了多久的,也没有能力处理尸体。目前我的猜测是,有可能是一种‘恶作剧’行为。”
邱田瞪大眼睛,好半天又支支吾吾:“徐哥,还没……通知受害人家属。”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这么大个现场封锁,周围的人不知晓才奇怪。徐有初硬着头皮:“跟我过去,不要让家属看到尸体这个样子。”
“萱萱……”为首的是哭成泪人的奶奶,她已经无力支撑着双腿,是她的儿子架着她的半边身体。旁边刘雯萱的妈妈像顷刻间老了十岁,她还站着,但就像已经一同和女儿死去了。
面对受害者家属,常常是最难的事。
“萱萱,我是奶奶啊!”一旁已有现场的人员拦着他们,那老太太擦着眼泪说,“我知道的,萱萱在里面,她胆子很小的,你们这样问她她一个人肯定害怕的……”
“有什么情况我们立刻通知您,好吗?”
“我就进去看看她呀,你跟她说,让她不要怕,她爸要敢说她,我骂死他!”奶奶依然很坚持,“我保证不耽误你们工作。”
徐有初拉开封锁线走了过去,他当然知道被害者的家庭资料,在出警时就早已烂熟于心——
刘雯萱出生在一个殷实的小康家庭里,父母都是二三十年前进城打工的第一波人,母亲在菜市场有个鱼摊,夫妻俩挣了第一笔钱后又马不停蹄地买了商铺,在中学旁边开了一家文具店。平日里因为工作缘故,两个人都非常的忙,也因为种种原因,夫妻两人已经快走到离婚的边缘,而刘雯萱基本上是由奶奶一手带大的。
“刘奶奶,”徐有初向这对失魂落魄的父母使眼色,“咱们到那边去慢慢说,好吗?”
那对夫妻没什么动静,他们心里知道警戒线意味着什么,但依然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是不是……把萱萱送到医院去了?她受伤了是不是?”
徐有初听到自己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我们很抱歉。”
刘奶奶固执地摇头:“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妈,咱们,咱们要不……”妈妈说到一半,有些说不下去了。徐有初赶忙让邱田带他们离开这里,他走到一边掏出烟狠狠抽了几口,拿出手机打电话:“那小子说了什么没?”
那边的警员非常恼火:“这小孩滑头得很!又没法强制审讯他,他现在在这装哑巴,什么都不说!你知道他刚刚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
“他说不是他干的,就算是他干的,那他也没有满十四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