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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云笑着指了指文易:“你小子,听说你金屋藏娇了啊,也不告诉我听,是不是要急着回去陪女人?”
文易不辩解也不承认,只一句“随你怎么想”,便起身要走。
刘云叫来仆人送走文易,自己却不回卧室,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下,明亮的灯光映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死一般的寂静降临这不大的木屋,淡淡的酒气与浓烈的杀气渐渐弥漫开来。
一个黑影几乎毫无声响地推开门,又静静地关好门,然后单膝跪地,等待主人的问话。
刘云眯缝着眼睛,面前的黑影若有若无,他压低了声调,却仍语气威严地问:“解决了吗?”
“是的,主人,虎豹营第一千五百六十一号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声音从黑'色'面罩后传来,十分沉闷。
“辛苦了。”
“属下份内之事,无足挂齿。”
刘云伸出右手食指在眼前晃了晃:“不,你要知道,我委托你去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非常非常的重要,我不允许你它们看成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是,属下知罪,属下必当像对待自己的'性'命那样去对待主人委派的任何事情1
刘云左右扭了一下脖子,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头仰向天:“你是虎豹营的第三任长官了吧,知道前两任长官为什么去职的吗?”
黑衣人想了几秒,忽然头抵砖石地板:“属下不知,属下也不想知道。”
“这就对了,想必你会比你的两个前任干得更好,也更长久些吧,再过几年,等我找出合适的人选后,就让你完成自己的梦想去,你相信我吗?”
“属下比相信自己更相信主人1
“好了……”刘云睁开眼,仰望漆成鲜血般红'色'屋梁椽柱:“你们虎豹营的第一千五百六十二号任务,用脑子记下吧。”
“属下准备好了。”黑衣人的眼中,似乎泛出了狼一般的绿光。
1894年11月5日,日本九州岛南部,鹿儿岛港。
战舰和运输船布满了港内港外,转运物资和人员的小艇往来穿梭,港口码头和栈桥上人来人往,装满弹'药'的木箱堆成有一座座小山,裹着帆布的大炮被马车拉过街市。一簇一群的市民站在门前窗边,漠然地注视一队队身着陌生的黑'色'军服的士兵打着红底金龙的战旗、敲着鼓吹着号踏过青石铺就的街道,不久,当他们看到高举十八瓣菊花的皇室旗、身着大日本帝国陆军土黄'色'军服的部队通过时,立时欢声雷动,鲜花与小旗在空气中飞舞。尤其是当上身缀满各种徽章绶带、狠不得把下身也照此布置的有栖川炽仁亲王骑着匹'毛''色'纯白的高头大马出现后,鹿儿岛的市街真就成了疯子的海洋。
“真热闹埃”
大清帝国镇洋舰队总旗舰“龙威”号装甲战列舰的指挥台上,日本派遣军司令官丁介云少将正举着望远镜感叹,他身边尽是注定将被重赏厚封的帝国陆海军精英:海军总司令兼镇洋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少将、日本派遣军参谋长吴贝年准将、镇洋舰队副司令官林泰曾准将、禁卫第一师代师长卢子祥上校和禁卫第二师代师长刘百良准将。
南九州的势力派人物——独立第二十八旅团旅团长伊达正次果然不妄所言,开港迎接联军登陆,这多少让在海上摩拳擦掌了两天多的帝国陆海军官兵有些失望,不过他们的司令官倒松了口气,丁介云希望能在这次作战中淋漓尽致地展'露'他的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是他的美梦之一。
“能少死一个就要保全一个。”出发前丁介云对参谋长吴贝年如是说。而实际上,他真正关心的,乃是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功绩,一开始,钟夏火被任命为担负朝鲜派遣军主攻任务的北方军团司令官一事,曾引起他深深的嫉妒和不满,这次好不容易捡着机会成为全国大部分新式军队的直接司令官,他必须用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乃理所当然。不过,这些仅仅是丁介云整个大脑皮层上最表面的东西,在他那矮小却精壮的身体里,蕴藏着某些比天空更辽阔的东西……
刘步蟾扶着指挥台围栏,一言不发地站在丁介云左前方,他已经完成了自己在这次战争中的的主要使命——领导舰队击败日本海军主力,取得了自己应得的荣誉,他现在要做的,不过是为陆军走向光荣的胜利之殿充当伴娘而已,而他心中所想的,却是在十年、二十年甚至更远的未来,这支飘扬着龙旗的舰队将变成什么样子,又将开向何方……
林泰曾默默地立于刘步蟾身后,仁川外海战的失利在他心中覆上了厚厚的阴云,虽然皇帝和刘总参谋长多次来电宽慰,却仍无法令他重新树立起战前那激昂绽放的自信,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钻研一堆堆外文书籍上,为此,刘步蟾常在刘云面前称赞他“好学”且“通晓海军技艺”,然而,谁又能真正理解他心中的苦闷呢……
还有三个刘云系的陆军战将聚在前主桅下面,意气风发,活力四'射',眼中洋溢年轻人的激情,嘴里谈论着战争的话题,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深沉,更不会无聊到去装深沉,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青春如果不燃烧,那就只好腐烂掉。
卢子祥还在为汉城战役中自己的部队遭受钟夏火的“歧视”而愤愤不平:“真是可恶!钟夏火太不够意思了,明显看不起我们禁卫第一师,把最没搞头的任务丢给我们旅,害得我们进城以后只能帮禁卫第二师拖那些装满人头的箩筐1
刘百良立即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辩护道:“打仗总有主攻辅助之分嘛,其实主攻和辅助都是同等重要的,没有你们旅在城北牵制敌人,我们旅也不敢放心大胆地作为主攻部队的先锋杀进去。再说了,上次在景福宫钟师长给我们改善生活的时候,你吃得都快趴下了,到了现在却还叽叽歪歪说我们钟师长的不是,你明显不够意思嘛。”
“是钟司令。”吴贝年不能容忍任何一处谬误——不管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上的。
“你们……就没有别的事可干吗?”丁介云转过了身,满脸不快——他讨厌部下在他面前提起钟夏火这个刺耳的名字。
“吴参谋长,去召集司令部的人,我们要上岸了,卢师长、刘师长,你们马上回到各自的部队去,组织部队按计划展开。”
“是1
年轻人们相互道别后很快从甲板上消失了,刘步蟾回过头来,平静地问:“丁司令,这就走了吗?”
丁介云道:“必须走了。”
刘步蟾举起右手,在海风中划了个小小的圆圈:“一路顺风。”
“谢谢。”丁介云把海军制式的蓝'色'双筒望远镜递还刘步蟾,整了整军帽,大步走向指挥台的舷梯。
他的未来,他们的未来,有多少是真正把握在自己手心的呢?
接下来的一周里,在投诚的伊达军协助下,联军分两路向北进军:以讨逆军中央军团为主力的东路军沿东海岸的九州山地行进,连下都城、宫崎、西都、日向、延冈等城,控制了宫崎县全境;以清军禁卫第一师为主力的西路军直接向北攻入熊本县境内,连克水俣、八代、宇土、熊本、菊池诸城,并招降了天草岛上的三千民团,熊本县全境“解放”。
至此,九州南半部已尽入联军之手,然而,驻九州的叛军第四师团并未在宫崎、熊本两县的战斗中付出很大代价,第四师团师团长兼九州方面军司令板恒石寿中将的想法让丁介云琢磨不透。
“那个白痴军阀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趁我们立足未稳发动反攻,争取把我们赶入海中去?”
丁介云站在熊本城外陡峭的海岸边,遥望大海对面隐隐约约浮现的岛原半岛(属长崎县)那灰暗的轮廓,心中疑'惑'不已。
旁边走来他的参谋长吴贝年准将,腋下夹着文件夹,叫了声“丁司令”,便直接转入正题:“战果统计出来了,东路军在一周的战斗中总共歼灭和收编叛军八千五百多人,其中击毙五千一百人,俘虏和收编三千四百人;西路军歼灭和收编敌一万一千三百多人,其中击毙六千八百人,俘虏和收编四千五百人;总计歼灭收编敌军近两万人,但却只有不到三千人隶属正规军,我认为,这其中大有问题。”
丁介云背着手,目光并不离开他所注视的地方,缓缓道:“我也正搞不懂呢,板恒到底有何企图?他既不主动进攻我军,又故意保存他正规军的实力,把民团放到前面送死,难道……”
吴贝年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丁介云的侧影,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认为,板恒的企图有三:一是通过民团的节节阻击消耗我军实力,损耗我军士气,然后在九州北部与我军决战;其二,利用民团拖住我军,为其全军逃离九州争取时间;其三,就是他怀有贰心,先通过我军之手消灭难于控制的民团,然后在一定的条件下投诚我军。”
“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板恒的真正意图呢?”丁介云问。
“就现在的形势来看,很难判断,不过最值得我们争取的,乃是最后一种情况。一旦板恒投诚或仅仅是中立,则我们就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九州问题……”
“最小的代价……”丁介云似乎只听到了这几个字,他心中立即涌起了幻想的波涛:荣誉、声望、地位,还有机会——掌控千万人命运的机会、享用无限权力的机会、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的机会。
“有什么办法让那家伙尽快投诚吗?”丁介云迫不急待地问。
吴贝年思考了几秒钟,简洁地答道:“第一,大举进攻板恒的大本营福冈,迫使其在战与和之间作出选择;第二,以海军封锁九州海岸,使其无法逃脱;第三,让流亡'政府'对板恒进行拉拢诱'惑',许以高官厚禄,再让讨逆军中那些与板恒有交情的人前往板恒军中做说客,以夺其心。”
“做个详细计划,我们一起干,为了节省中国人的血,我们都要努力才行。”
丁介云说,一脸的悲天悯人。
吴贝年在此后的几年里,对丁介云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多时候,人心是看不透的。
1894年11月18日,叛军第四师团师团长板恒石寿中将宣布向讨逆军投诚,并将所部改编为讨逆军九州军团,下辖两个支队和若干直属队。
11月19日,清军海军陆战队第一团登陆佐世保港,并在随后的日子里,将这个位于长崎县北部的军港变成了中国在日本的第一个半永久'性'海军基地。
11月21日,血樱队队长宫崎正与残余的一百多名部下在佐贺县大和町的一个山坡上集体切腹自尽,包围他们的清军禁卫第一师第一团所部将山坡放火焚烧后撤离,至此,这个北九州显赫一时的民团组织不复存在,九州全境平定。
然后,大清帝国的军队,即将踏上本州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