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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随着人体的长大而带来的变化,但是位置却和古托胸前的那块,完全一样的。胎记是人体的色素凝聚,集中表现在皮肤上的一种普通的现象,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但是位置如此吻合,说是巧合,那未免太巧了。

    在盛远天的传奇中,并没有提及过他有一个儿子。画像中这个婴孩是什么人,完全没有人知道,只不过他的画像挂在这里,所以大家都推测那是盛远天的儿子,如果是,那么,这男婴的下落呢?

    原振侠只觉得盛远天和古托之间,充满了谜团,看来自己是没有能力可以揭得开的了。

    他在大堂中停留了相当久,心中的谜团一个也没有解开,已准备离去。当他转过身来,他陡然一呆。

    有两个人,当原振侠转过身来时,正走进大堂来。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正是与他打一个电话,都要先登记预约的苏耀西,另外一个,相貌和苏耀西十分相似,年纪比他大。两人一面走进来,一面正在交谈,苏耀西道:“真怪,他应该再来的,为什么只是露了一面,就不见踪影了?”

    另一个道:“是啊,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极重要的人物,他有第一号的贵宾卡!”

    苏耀西的语气,十分懊丧:“我们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人海茫茫,不知上哪里去找他才好!”听得苏耀西这样说,想起打电话给他,要他听听电话都那么难,原振侠不禁感到一股快意。他转过身来,迎了上去,道:“对不起,我无意中听到你的话,那个人的名字,叫伊里安‧古托。”

    原振侠本来以为,如果古托的经济来源的背后支持者,是远天机构的话,那么苏耀西听了这个名字,一定会有奇讶之感的。

    可是,看苏耀西的神情,他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只是神情惘然地“哦”了一声。那个年纪较长的,瞪了原振侠一眼,相当不客气地问:“你怎么知道?”

    原振侠回答:“我和他曾作了几小时的长谈!”

    苏耀西忙问:“他现在在哪里?”

    原振侠道:“我不知道,我也正在找他!”他略顿了一顿,又道:“我找他比较困难,你们财雄势大,有了他的名字,要找他自然比较容易──还有,他用的是巴拿马的护照。”

    苏耀西直到这时,才认出原振侠是那天晚上他误认的人来,指着原振侠:“哦,原来是你”原振侠道:“是的,那天晚上我离开之后,在半路上遇见了他!”

    那年长的有点不耐烦,向苏耀西道:“老三,盛先生的遗嘱之中,只是说如果持有第一号贵宾卡的人来了,我们要尽一切力量接待和协助,并没有说我们要去把他找出来,我看等他自己来吧!”

    从称呼中,原振侠知道了那人是苏耀西的大哥,那是远天机构中三个执行董事之一。他们全是盛家总管苏安的儿子,名字很好记:苏耀东、苏耀南、苏耀西。

    苏耀西迟疑了一下,道:“大哥,据我看,那个人既然有第一号贵宾卡,那么,他有可能和盛先生有一定的关系!”

    苏耀东听了之后,皱起了眉不出声。

    原振侠对眼前这两个人,本来并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苏耀东,神态还十分傲慢,有着不可一世的大亨的样子。

    可是看了这时候他们两人的情形,原振侠的心中,不禁对他们存了相当的敬意。因为听他们的言语,看他们的神态,他们真是全心全意在为盛远天办事,在为盛远天着想。看来盛远天是拣对了人,在现今社会中,再找像他们这样忠心耿耿的人,真是不容易了。

    原振侠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但基于这份敬意,他又道:“岂止是关系而已,可能有极深的渊源!”

    苏氏兄弟一听得原振侠这样说法,都陡然吃了一惊,亟亟问道:“什么渊源?”

    他们的神态不可能是作伪,那就更加难得了。因为如今,他们掌管着远天机构天文数字的庞大财产,如果一个和盛远天极有渊源的人出现,对他们的利益,显然是有冲突的。

    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却非但不抗拒,而且十分欢迎,关心。

    原振侠叹了一声:“你们真的未曾听说过伊里安‧古托这个名字?”

    苏氏兄弟互望了一眼,一起摇头。

    原振侠指着那幅婴儿的画像,问:“这个婴儿是什么人,你们自然是知道的了?”

    原振侠以为以苏家兄弟和盛远天的关系,他们一定知道那婴儿是什么人的。可是苏家两兄弟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苏耀东首先摇头道:“不知道,我们问过父亲,他也说不知道。他还告诫我们说,盛先生没有主动向我们说的事,我们千万别乱发问!”

    苏耀西接着道:“所以,我们一直不知道这个婴儿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特别提起他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对话,但是原振侠已经可以知道,这两兄弟一板一眼,有什么说什么,是十分忠实的人。他又问:“那婴儿不是盛远天先生的儿子?”

    苏耀西摇头道:“那只不过是好事之徒的传说!”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来想问:如果盛远天真有一个儿子,忽然出现了,你们怎么办?但是他想了一想,并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只是道:“那位古托先生十分怪,他在巴拿马的一家孤儿院中长大,身世不明,但是他有一个幕后的经济支持者,一直不露面。”

    苏氏兄弟对原振侠的话,分明不感兴趣,苏耀西还维持着礼貌“哦哦”地应着,苏耀东的脾气看来更耿直,已经转身要走开了。

    原振侠接着道:“他的那个隐身支持者,财力十分雄厚。有一次,古托要了七亿英镑,那家瑞士银行,连问都没有问,就立即支付了!”

    原振侠看出对方对自己的话没有兴趣,但是他话说了一半,又不能不说下去,所以才勉强把话讲完。他也决定,一说完就走,不必再讨没趣了。

    可是,他那几句话才一出口,苏氏兄弟两人陡然震动了一下,-那之间,神情讶异之极,盯着原振侠,像是原振侠的头上,长着好几个尖角一样。

    原振侠看出,他们对那几句话的注意,绝不是七亿英镑这个庞大的数字,而是另有原因的。

    苏耀东在不由自主地喘着气,他问:“古托先生对你讲起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嘱咐过你,不可以转告给别人听?”

    原振侠道:“没有,虽然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说起这些事情!”

    苏耀西道:“那么,你是可以把古托先生所说的,转告我们的了?”

    原振侠对他们两兄弟这种一丝不苟的作风,十分欣赏,他道:“我想应该没问题。”

    两兄弟又互望了一眼,苏耀西道:“原医生,请你到我的办公室去详细谈谈,好吗?”

    苏耀东直到这时,才介绍他自己,他向原振侠伸出手来:“我叫苏耀东。”

    原振侠和他握着手,三个人一起到了苏耀西的办公室。原振侠把古托获得神秘经济支持,那支持几乎是无限制的一切,讲了一遍。苏氏兄弟十分用心地听着,等到原振侠讲完,他们不约而同,长长吁了一口气。由此可见,他们在听原振侠讲述的时候,心情是如何紧张。

    他们沉默了一会,苏耀东才道:“原医生,我可以告诉你,对古托作无限制经济支持的,是远天机构!”

    原振侠曾作过这样的推测,但这时由苏耀东口中得到了证实,也使他感到震动。更令得他大惑不解的一个问题是:“那你们怎么连古托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呢?”

    苏氏兄弟对这个问题,好象有点为难,欲言又止,并没有立即回答。

    原振侠忙道:“如果你们不方便说的话,就不必告诉我!”

    两兄弟略想了一想,才道:“事情和盛先生的遗嘱内容有关,本来是不应该向别人透露的,但是那位古托先生把你当作朋友,我们自然也可以把你当作朋友!”

    原振侠明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商界的大亨,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之感,只是半嘲笑地道:“谢谢!”

    苏氏兄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苏耀西表明了自己的身分:“原医生,你要知道,我们兄弟三人,虽然负责管理远天机构,但是远天机构的所有财产,都不是我们的。当然,我们可以随意支配这些财产,不过盛先生信任我们,我们自然要对得起他的信任!”

    原振侠点头:“是,你们的忠诚,真是罕见的!”

    对于原振侠由衷的赞扬,两人都很高兴。苏耀东道:“盛先生的遗嘱内容,十分复杂。其中有一条,是要我们在瑞士的一家银行的密码户头之中,保持一定数量的存款,这个‘一定数量’的标准是:‘维持一个人最最奢侈的挥霍的所需’!”原振侠怔了一怔:“这几乎是无限制的!”

    苏耀东摊了摊手:“也不算无限制,譬如说一架私人的喷射机,售价不会超过一千万英镑,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售价大抵是两千万英镑,至于日内瓦湖边的别墅,那只不过是小花费而已。所以,我们历年来,留存在这个户头中的钱,大约是一亿英镑左右。”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一亿英镑,只不过是供一个人尽可能的奢侈挥霍!那笔钱,当然是给古托用的,盛远天为什么对古托那么好?

    苏耀东继续道:“至于使用这个户头中存款的是什么人,我们却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原振侠感到讶异:“那你是怎么知道,古托先生的经济来源是远天机构?”

    苏耀西道:“是由于你刚才的那几句话!”

    苏耀东插言:“事情还是需要从头说起。遗嘱中还特别注明,如果户头的存款不够支付,银行方面,会作无限量的透支,但在接到银行透支的情形出现之后的十天,必须把透支的数字,填补上去,不论这数字多大!”

    原振侠已经有点明白了,他“啊”地一声:“那七亿英镑!”

    苏耀西点头:“是的,几年前,我们忽然接到了银行的透支,这个户头一下子被人提了七亿英镑!”

    苏耀东吸了一口气,这时,他的神情看来仍然非常紧张,当时的情形如何,可想而知。他道:“远天机构虽然财力极雄厚,可是在十天之内,要筹措七亿英镑的现金,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我们三兄弟,足足有一个星期未曾睡过觉,运用各方面的关系,调集现金,又在股票市场上-售股票──”苏耀西叹了一声:“我们的-售行动,几乎令得亚洲、美洲、欧洲的几个主要股票市场,面临崩溃,造成了金融的大波动。如果不是忽然之间银行又通知,提出去的七亿英镑,突然又原封不动存了回来的话,情形会变得怎样糟糕,谁也不敢说。”

    苏耀东吁了一口气:“我最记得,有一家大企业的股票,我们开始-售时,每股是十九元美金,三天之后,就跌到了七元六角!当时我在股票市场,眼都红了,我们要现金,别说七元六角,三元也要卖了!”

    原振侠听得发呆,他对金融市场的波动,不甚了解,但是从苏氏兄弟犹有余悸的语气之中,却可以听出当时情形的凶险。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古托想知道一下,那个户头对他的经济支持,究竟到何种程度而引起的!

    在那场金融波动之中,可能不知有多少人倾家荡产,也可能不知有多少人自此兴家。若是告诉他们,这一切全只不过是一个人,一转念间而发生的,只怕杀了他们的头,也不会相信!

    沉默了一会之后,苏耀西才道:“所以你刚才一提起了七亿英镑这个数字,我们就知道那个户头的使用人,是古托先生。”

    原振侠道:“这样看来,那是毫无疑问的事了!”

    苏耀西又道:“而他又持有第一号的贵宾卡,盛先生在他的遗嘱中说:不论什么时候,持第一号贵宾卡的人出现,就要给他任何支持和方便!”

    苏耀东神色凝重:“这位古托先生和盛先生,一定有极深的渊源!”

    原振侠直截了当地道:“我认为他就是大堂上画像中的那个婴儿,因为他的胸口,有一个胎记,位置和画像中的婴儿一模一样!”

    苏氏兄弟更是讶异莫名,而神色也更加凝重。原振侠道:“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婴儿,是盛先生的什么人!”

    两人叹了一声,齐声道:“这,只好去问我们的父亲了。”

    苏氏兄弟的父亲,自然就是苏安,盛远天的总管。

    原振侠道:“是,不过首先的要务,是先把古托找出来。他在我的住所不告而别之后,一直没有再和我联系过,在他身上还有一些十分怪异的事发生着,我怕他会有意外。”

    苏氏兄弟吃了一惊,望着原振侠,想他讲出“怪异的事情”的具体情形来,但原振侠却没有再说下去,他们也不再问。

    苏耀西拿起了电话,找到了他的一个下属,吩咐着:“用最短的时间,联络全市所有的私家侦探社,运用私人关系联络警方,并且由你支配,运用机构的力量,去寻找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是伊里安‧古托,走起路来,有点微跛”苏耀西根据原振侠的话,描述着古托的样子。原振侠在一旁补充:“他十分嗜酒,而且还要定期注射毒品。”

    苏耀西在电话中说了,放下了电话,询求原振侠的同意:“原医生,你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去见家父?有你在,说话比较容易些。他从小对我们管教极严,我们看到了他,总有点战战兢兢的。”

    原振侠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苏先生,要是令尊忽然打电话给你,你的秘书室也要他先预约么?”

    苏耀西现出尴尬的神情来:“当然不,他有和我们的直通电话,原医生你──”原振侠挥了挥手:“没有什么,想来是求你们的人多,所以才有这样的规矩!”

    苏耀西道:“我马上下命令改!”

    原振侠摇头:“不必了,那位秘书小姐的声音,真是叫人听了绕梁三日!”

    两人都轻松地笑了起来,不过原振侠看出他们忧心忡忡,那自然是为了古托的事。

    出了图书馆,原振侠驾着自己的车,跟在苏氏兄弟的豪华大房车后面。苏安住的地方,就是当年盛远天住的大宅,离小宝图书馆并不太远,但是已经是在郊区相当僻静的地方了。

    那所巨宅,建在一大片私人土地的中心。盛远天显然是有意,要把他自己和人群隔离,所以围墙起得又高又广,距离最近的公路,也要用望远镜才能看得到那所巨宅。在两公里之前,已经进入了私家的道路,有大铁门阻住去路。铁门是无线电遥控的,苏氏兄弟的车子在前面,打开了门,驶进去,原振侠的车,跟在后面。向前看去,全是高大的树木,黑漆沉沉,充满了神秘和幽静之感。

    进了铁门之后,又驶了好一会,才看到了那所巨宅。那是一所真正的巨宅,纯中国式的。传说是盛远天在起这所巨宅之际,完全依照了在上海西郊,明朝著名的大学士徐光启的宅第来造的。

    徐光启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不但是一个政治家,而且是一个科学家。他和罗马传教士利玛窦合作,翻译了几何原本,是中国最早介绍近代数学的人。由于上海西郊有了他的府第,那地方的地名就叫“徐家汇”那是极宏丽的建筑,宰相府第,不知有多少人住。

    可是盛远天造了那么大的房子,却自始至终,只有几个人住。如今,真正的主人是苏安,变得只有他一个人住了。整幢巨宅,看起来几乎完全被黑暗所包围,只有一个角落,有一点灯光透出来。

    看来,苏安比他的三个儿子更尽忠职守,以远天机构今日的财力而论,轻而易举,可以建造一座核能发电厂,但是苏安却还在为远天机构节省电费,连多开一盏灯都不肯!

    原振侠一直到停了车,和苏氏兄弟一起走进那所巨宅,才忍不住道:“令尊太节省了吧,连多开点灯都不肯!”

    苏耀东苦笑:“他就是这样的人,盛先生信任他,他就全心全意为盛先生工作。上个月,他还辞退了一个花匠,说他可以担任那份工作!”

    原振侠由衷地道:“你们三兄弟也有同样的精神!”

    苏耀西笑了起来:“我们至少不会刻薄自己,我们知道我们应得的是什么,心安理得。”

    他们说着,经过了一个大得异乎寻常的大厅。虽然光线略为黑暗,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大厅中放着许多艺术品。单是那一排比人还高的五彩瓷瓶,只怕世界上任何博物馆的收藏,都没有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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