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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舯康骤马上前,大叫道:“秦王元帅且住!”李世民正走之间,见燕舯康从后军奔来,便问何故。燕舯康道:“秦王元帅,你仔细看看此地:南道路狭,山川相逼,树木丛杂,可防火攻啊。”李世民闻说,看了秦怀玉一言,谓燕舯康道:“燕帅所言有理,本帅当小心谨慎,不可中了贼人计谋。”即回马,令军马勿进。言未已,只听背后喊声震起,早望见一派火光烧着,随后两边芦苇亦着。须臾之间,四面八方,尽皆是火;又值风大,火势愈猛。三家人马,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且说苏凤见势头不好,急奔回时,火光中一军拦住。当先大将,乃北冥羽也。苏凤纵马混战,夺路而走。李世民见粮草车辆,都被火烧,便投小路奔逃去了。秦怀玉、苏定方两个来救粮草,正遇北冥羽。秦怀玉大喝一声,一马当先,来斗北冥羽。战不数合,秦怀玉见北冥羽力猛枪沉,张弛有度,料敌不过,只好先走。苏定方大怒,欲要交战,唐军阵型已乱,无可奈何,只好夺路走脱。何宗宪见了,大怒,跃马挺戟,喝道:“北冥羽,休得无礼,本将来也!”北冥羽照面就是一枪,何宗宪分手中银剪戟,挂枪往外绷。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四十合,北冥羽手中枪往下一让,又往上一挑,往左一绕,往右一绕,把何宗宪手里的银剪戟的戟耳绕上,丹田较力,运到膀子上,往回一夺:“撒手!”何宗宪在马上往前就是一栽,银剪戟撒了手,要不撒手连人都得落马。北冥羽跟着往左一甩,这戟就甩到地上了。何宗宪刚一正身子,拨马要跑,北冥羽这平杆儿一枪,正中右臂,枪往左一挑,来了一个大豁子,血也蹿出来了,何宗宪几乎落马,夺路而逃。北冥羽直杀到天明,却才收军。这一仗杀得三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折损万余人马。北冥羽掌鼓得胜,回泰州城报功。
当下李世民出了巴平岭,捡回来一条性命,长吁一气,回身一看,众兵将尚在,只是粮草辎重损失太大。李世民说道:“粮草辎重没了,大不了就是后方吃一点苦,若是将士们丢了性命,何年何月又来一支雄兵劲旅?”又问苏定方道:“前面是什么地形?”苏定方道:“前面是一处密林。”李世民道:“密林中长兵器不好施展的。令大军在此休整一番,派五万精兵,先去砍伐树木,然后回来修整一个时辰,而后进军。”秦怀玉得令,点了一万人马,手拿大刀阔斧,砍伐密林。约有三个时辰,砍出一条路来。李世民大喜,令军士取水,先拿随身干粮解饥。休整了一个时辰,方才下令前进。
军士进入密林之中,李世民恐有埋伏,吩咐苏凤领兵查看。秦怀玉道:“方才小将砍伐树木之时,也看过四周地形,绝无埋伏。”李世民笑道:“怀玉,你太年轻了,指挥千军万马是你的弱项,须得苏凤看后,说明没有伏兵,才算好事。”张士贵道:“秦王请看,此地林高草茂,极其适合火攻,我们刚吃过一次亏,这次一定要小心。”正说话间,忽然狂风大作。李世民道:“为何平地里有此狂风?此乃大不利之兆,众军不要懒散,速速撤出密林,抄近路回宿迁城。”话音未落,后方军士飞报火起。李世民大惊道:“这是何故?”原来沈發嗣闻说李世民派苏凤巡查,大吃一惊,料定伏兵藏不住,只好下令放火。那李世民说犹未了,接连几次飞报,西、南、北三面尽皆火起。李世民急令众将上马时,满林早是一片火海,上下通红。是时之火,更胜当年赤壁烧屯之火。
李世民引众将突烟冒火,寻路奔走,闻说东面无火,急急奔出东。军士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李世民等方才脱得火厄,背后一声喊起,沈發嗣引军赶来混战,败军各逃性命,谁肯回身厮杀。沈發嗣火光中不认得人,忙问左右亲信道:“你们可认得李世民?”左右道:“我等虽然认得,但是火光中不好分辨。将军,我听说李世民和秦怀玉是叔侄,不如我们找秦怀玉,找到了秦怀玉,自然找到了李世民。”沈發嗣大喜道:“你等计谋甚好,本将军捉了李世民那厮,定要上报朝廷,为尔等请功,那时候金银珠宝无数,与你等分享。”正往前追杀,看见一员大将,手拿一杆五股钢叉,沈發嗣喝道:“那贼将,你是何人?”那人喝道:“沈發嗣,我晓得你,你有道术伤人,孤家不与你赌斗!”沈發嗣道:“这厮自称孤家,定是李唐王族,不要走,纳命来!”飞马挺枪过来,身边又窜出一员大将,手拿一条银枪,大骂道:“贼将休得无礼,高密王李孝察在此!”张士贵见了,齐来夹攻。沈發嗣一人敌住三员上将,如同老叟戏顽童。心中忖道:“此时若要伤他,却也不难。只是那两个王侯务要生擒,如何下手?”便把寒鸦幻影枪一晃,纵马而出。
李孝察见了,哈哈大笑道:“这厮只有妖法利害,本领一般,不要走,孤家来也!”三个飞马赶上,杀作一团。李孝察正在奋身鏖战,不防着耍的一响,一飞刀正中右手背上。李孝察阿呀一声,丢了手中银枪,沈發嗣便乘势旋转一溜,卷过李孝察后三路,跌下马来,早被隋军捉了去。旁边李孝同急忙转身,把手中一条五股钢叉,招架沈發嗣。不防沈發嗣一枪,已卷进左胁,李孝同急闪不迭,早吃那枪割开左腕。李孝同狂叫一声,叉也掼去了。沈發嗣撇了寒鸦幻影枪,忙将两手叉柱李孝同后颈,掀倒在地。张士贵早拍马逃出,救不了二人。沈發嗣见了,呼呼大笑道:“儿郎们,把这厮也绑了,本将军再杀一阵去。”飞马挺枪而出,又杀了贼军千余人,放才回来。会和军士,掌鼓得胜不提。
且说李世民方才逃出生天,回看众军,惊问曰:“吾有头否?”渊盖苏文道:“元帅休要如此,我等元气还在,回去整理军马,回来报仇,有何不可?”话音方落,元文都早飞马抢出来,双锤一摆,大喝一声:“呔!什么回去整理兵马?你先过了老爷这一关再说罢!”东方玉梅也领兵杀出来,燕舯康急令众军迎战。元文都放下龙头锤,远远地看见李世民,大喜,飞马上前,直取李世民。秦怀玉急来救主。元文都大怒道:“你也配和我打?”这一番元文都一心只要捉了李世民,正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休说一个秦怀玉,五个也拦他不了,早被元文都一锤打下马去,口中喷血不止。何宗宪带上来战,也被元文都一锤打翻。正要捉李世民,不防何宗宪飞起右腿,正中元文都膝盖。元文都把手一松,几乎放起李世民。李世民忙爬起来,跳上马夺路而逃。元文都道:“你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去!”放下锤,提起何宗宪与秦怀玉,扔出十丈远,飞身跳上马,来赶李世民。尉迟宝庆见了,忙来救主。元文都不由分说,一把夺过枪,扯住狮蛮带,提过马来,按在马上。李世民亏了三人,被渊盖苏文护住了。元文都再来追杀,渊盖苏文放出飞刀来。元文都祭起法剑交战,两个人刀来剑去,比拼法宝,不分伯仲。元文都无奈,弃了李世民,来杀败军。
那边东方玉梅乱军中活捉了李道宗之弟李道弼,正寻元文都时,撞见了苏凤。也不答话,便来交锋。两个一来一往,斗了四十回合,东方玉梅一摔这条枪,奔苏凤的胸前就扎。苏凤右手攥着大刀,用刀头一挫这枪,挂了出去。东方玉梅寸着马,咔的一晃响,枪可就往大刀下头一绕,后把按劲,寒光一闪,正扎在苏凤右手的脉门上。疼得苏凤把大刀一丢。两匹马正都往前拱着劲走,东方玉梅手中枪一平杆,耳边就听见噗的一声,抢尖扎到苏凤的右臂上,又一挑,来了个大豁子,人掉下马来。左右拼死救护,捡了一条性命。元文都也杀来,两人兵合一处,又杀了一阵,方才退兵。
却说李世民逃了性命,一路往宿迁道而来,众军士人困马乏,都走不动了。李世民问道:“我们折损了多少人马?”秦怀玉道:“大约三四万人。”李世民长叹道:“陈稜这厮好是可恶,日后捉了他,定要拨皮挫骨!”秦怀玉道:“元帅,我们现在怎么办?”李世民道:“走宿迁道,这是大路,那厮未必敢来。令军士们原地休息一个时辰,有干粮的吃些,养养身子,也好赶路。”正说话间,忽然前方尘土大作,原来是冯慕封领兵杀来,大喝一声:“反贼李世民,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此言未必,早有一将飞马杀出,怎样打扮:
身高顶丈三,膀阔三停,腰大十围。方面长须,目似铜铃,一对扫帚眉,相貌十分凶恶。头戴暮烟迷远盔,身披寒雾锁空甲,腰束狮蛮带,外罩群星拱皓争辉袍,足蹬绿水青山斗碧靴。坐下一匹走千里疏林古月马,掌中一口一百六十二斤幼平刀。
冯慕封见了来将,大喝道:“呔!番将报上名来!”那将道:“好南蛮,魔家是哈密国第三高手步云合是也!”冯慕封道:“狗番,你不晓得爷爷冯慕封么?”步云合道:“废话少说,吃魔家一刀罢!”双手攥刀把。把浑身的力气用上,挂着风,这刀就劈下来了。冯慕封见他刀来,也不躲闪,把大钺往上一撞,震得步云合双手发麻。一紧手中刀,挺身再战,好杀:
这一个刀劈冲波如水怪,那一个钺袭跃浪似飞鲸。恶水狂风都不惧,蛟龙见处魂惊。正是天差列宿害生灵!这个是灵官离斗府,那个是佑圣下天关。武艺高强心胆大,阵前不肯空还,攻城野战夺旗将。世人无事不嬲帐,直道只用在赌上。只道湓江烟景出尘寰,错认江上峰峦拥髻鬟。钺斧斩下,明月琵琶人不见;大刀一剁,黄芦苦竹暮潮还。
他二人斗了三十回合,不见胜负,又斗了十合,冯慕封一钺把步云合打下马去,步云合正要挣扎,冯慕封即忙下马,撇了军器,拘住步云合两脚。隋军十几个骑士也飞马来助。任步云合万夫不当,到此也难为力,军士们蜂拥而前,把步云合野猪也似捆绑牢紧,抬了去。冯慕封喝道:“李世民还不投降,更待何时?”李世民大惊,令军士冲杀。冯慕封一刀斩了步云合,把首级举起,吓得联军不敢上前。李世民大怒道:“此时不和他拼个死活,如何有性命逃回宿迁成?”军士闻言,只得硬着头皮死战。两下交锋一场,李世民大败,夺路而走,冯慕封又引一军截杀一阵。到黄昏时分,人困马乏,军士大半焦头烂额。奔至白河边,喜得水不甚深,人马都好下河吃水,正是人相喧嚷,马尽嘶鸣。
李世民缓过神来,问秦怀玉道:“前面是什么去路?”秦怀玉说道:“前面有两条路,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大路名为‘鲁公路’,小路名为‘九江路’。”李世民问道:“那一条路离宿迁城近些?”秦怀玉说道:“小路近,但是地形较为崎岖,不甚方便。”李世民道:“大路比小路远多少?”秦怀玉道:“也不多,只有十五里。”李世民道:“既然只有十五里,那就走鲁公路罢。”遂勒兵走鲁公路。此时人皆饥倒,马尽困乏。焦头烂额者扶策而行,中箭着枪者勉强而走。军士们衣甲湿透,个个不全;军器旗幡,纷纷不整。大半皆是宿迁道上被赶得慌,只骑得秃马,鞍辔衣服,尽皆抛弃。其苦何可胜言。
正走之间,忽然狂风大作,李世民怒道:“前日一阵狂风,吹出了个北冥羽,今日又吹这风,是何道理?”言未毕,一声炮响,两边数千隋军摆开阵势,为首大将殷玉清,手提狼王刀,跨虎面大王马,截住去路。军士见是殷玉清,亡魂丧胆,面面相觑。李世民曰:“既到此处,只得决一死战!”指挥三国军士冲杀过去。殷玉清飞马舞刀,早被一将截住去路,殷玉清一看,来将怎样打扮:
身高八尺,面如狻猊,浓眉大眼,气势汹汹,威风凛凛。头上三叉冠,顶一团瑞雪;身上镔铁甲,披千点寒霜。素罗袍光射太阳,银花带色欺明月。足蹬一双点金靴,坐下骑一匹千里征宛玉兽,手中抡一枝一百斤丈八蛇矛。
殷玉清见了,叱咤一声道:“你这番将,姓甚名谁,报上名来再战!”番将道:“魔家是哈密国第四高手,程德凌是也。蛮子,你就是殷玉清么?”殷玉清说道:“没错,小爷就是殷玉清,姓程的你听着,今天遇见小爷算你倒霉,不要走,吃我一刀!”照面就是一刀,程德凌把矛来斗,好杀:
云外遥山耸翠,江边远水翻银。这一个似隐隐沙汀,飞起几行鸥鹭;那一个是悠悠小蒲,撑回数只渔舟。翻翻雪浪拍长空,拂拂凉风吹水面。紫霄峰上接穹苍,琵琶亭半临江岸。殷玉清叱咤一声,四围空阔,八面玲珑。程德凌连连怪吼,栏干影浸玻璃,窗外光浮玉璧。正是昔日乐天声价重,当年司马泪痕多。
他二人在此大战一场,约有三十回合,殷玉清大叫一声,一刀把程德凌劈于马下,跳下马,拔剑取了首级。那边一将见了大怒,手拿方天画戟,飞马杀来,大叫道:“呔!殷玉清不要走,卢龙府果毅都尉韦待价在此!”殷玉清呼呼大笑道:“好笑。你就是那个历任左千牛备身、卢龙府果毅都尉、兰州刺史、凉州司马的韦待价?好好吃我一刀。”劈面一刀,斩为两段。王雄诞听闻李世民与殷玉清杀在一处,大喜,领兵冲杀过来。李世民正在交手,忽闻身后尘土大做,大吃一惊,及王雄诞至近前,大喝道:“呔!反贼李世民休走,你爷爷王雄诞又来了!”李世民闻说,吓得魂不附体,魄不在身。早有一员番将飞马而来,直取王雄诞。王雄诞问道:“狗番何人?爷爷戟下不死无名之鬼。”番将笑道:“好个无知南蛮,你原来不晓得魔家阿史那贺鲁的威名。”王雄诞笑道:“我当时谁,原来是你。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是个突厥人罢?你一个突厥人,叛国投唐,你也有脸苟活于世?”阿史那贺鲁闻言大怒,照面举枪就刺。早被王雄诞一戟斩于马下。番将阿史那窟合真见了,飞马舞刀而来,要为阿史那贺鲁报仇。也被王雄诞一戟挑死。李世民大战一场,死中得活,领着残兵去了。殷玉清和王雄诞也不追赶,吩咐把两个首级收好,掌鼓得胜回城。正是:
大节仰忠贞,气吐虹霓,天问九章歌浩荡。
修能明治乱,志存社稷,泽遗万世颂离骚。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