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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什么?"许久,她才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的说出这五个字,抬起眼帘紧紧的盯着他的脸。
她的声音很明显是压抑着万般的情绪,不过简单五个字,却说的十分艰难,连声音都在颤抖。医生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对视数秒之后,医生说:"我们验到你身体里有藏红花的成分。"
程旬旬对着方面是不了解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继续道:"藏红花吧,其实是非常好东西的东西,一种十分名贵的中药材,生理活性很大。具有活血化瘀、凉血解毒、解郁安神等功效。而且对女人来说,这东西非常好,拿它来泡水喝,能调节内分泌,治月经不调,还能美容养颜,甚至还有防治心脑血管疾病。"
"但是,这种药材对孕妇来说,就跟致命毒药是一样的。"
程旬旬一颗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一曲,指甲在手背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她吃的那些补品糕点,全是清嫂安排的,难不成竟是连清嫂都不能信了吗?
"从报告单上看起来,你应该不止一次误食含有藏红花的食物了,所以情况才会那么危险,若是再拖一段时间,或者说再继续误食下去,你这孩子必定是保不住的。现在你心里要有两方面的准备,一方面是很有可能保不住,另一方面就是孩子顺利生下来但是有可能不会健康。"
医生一边说,一边时刻注意着程旬旬的情绪,"现在你最要紧的就是调整情绪,尽量保持好的心情,积极向上一点,不要太过于悲观。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能感觉到你的心情的,你若是对他没有信心,整日里悲悲戚戚的,他便也没有信心了,明白吗?孕妇的情绪也很重要,你要相信自己的孩子其实没有那么脆弱,他是很坚强的,不然他就留不到现在。"
程旬旬的手脚冰凉,心也是凉的,眼圈发红,却一滴泪都没有落下来,只牢牢的盯着医生的脸,"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信我,觉得我不够专业,我也可以帮你联系更权威的医生。"
"我需要更权威的医生,也希望你帮我。关于我差一点滑胎的原因,我希望你可以给我做一个详细的报告来证明我误食了藏红花,并给我一份。"
"可以。"医生点了点头,说:"你现在好好休息吧,有任何不适的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我会的。"
"保持好的心情。"
程旬旬勉强的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个极为苍白的笑容。
医生又询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之后,便离开了病房,等病房的门关上,程旬旬才拿出了放在被褥下的手机,摁下了暂定键,然后保存。随即转头看向了张锐霖,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紧接着一行人,便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窦兰英,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担忧焦急,目光在扫见病房内的张锐霖时,登时就燃起了一股怒意,狠瞪了他一眼,说:"出那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们!"
她看似指责的是张锐霖,但其实不过是隔山打牛,实际指责的是程旬旬而已。
"若旬旬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锐霖立刻站了起来,退后了两步,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侧,低着头也不说话,等老太太教训完了,才低声下气的说:"抱歉,是我疏忽了,五太太的样子太吓人,我一时有些无措害怕,乱了心神,所以没想到,对不起。"
清嫂这会已经走到了床边,一把握住了程旬旬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见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眼眶微微发红,低声说:"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就出去了一趟而已,怎么就成这样了。"
程旬旬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转换不过来,来的可真快,其实也不快了,这天都快黑了。她从周宅出来的时候,天上还挂着太阳呢。
她脸上没有表情,红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清嫂,就这么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她。
"是啊,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容萍和江如卉一并都来了,几个人三三两两的都围了过来,一张张脸孔无不带着担忧之色,反反复复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
"行了,你们都别吵安静点,没看见旬旬现在气色不好吗?都给我散开点,别影响她休息。"老太太一发话,大伙便都噤了声。
程旬旬这会终于落下了眼泪,无声无息,这样的眼泪才更让人心疼,只是在这些人里,究竟有谁会真真切切的来心疼她,或者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窦兰英上前了一步,拧着眉头,一脸严肃,语气却带着一丝温和,说:"我现在不问你什么,你先好好休息,其他什么都不要想,既然你是我带回周家的,我也曾保证过一定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出任何岔子。"
"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若这只是个意外,那也怨不得人,只能怨你自己不小心?若是有人存心设计,那我必定不让这人再待在周家,我们周家不留这种心思邪恶的人。"
程旬旬一句话不说,只泪眼婆娑的看了窦兰英一眼,抖了抖唇,片刻便扑过去抱住了老太太的腰,轻声啜泣起来,脸颊牢牢的贴在老太太的身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泪止都止不住,老太太单手抚上了她的脑袋,轻轻的摸了两下,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脊,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她的面色凝重,薄唇紧抿,能够感受到程旬旬的身体在发抖,也能体会到她的恐惧和无助。这会站在边上的容萍和江如卉均暗暗的观察程旬旬的肚子,她此刻的姿势也看不出来这孩子还在不在,而她们最关心的也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清嫂,你留下来照顾旬旬,一些洗漱用品我会让家里的佣人送过来。"窦兰英宽慰了程旬旬一会,便松开了手,让她躺会床上,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在她肚子上摸了一下。程旬旬的状况看起来太差,所以她一开始不敢提这孩子的事儿,这会摸到肚子,心里也略略松了一口气,摸了摸程旬旬的脸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说:"好好休息安胎,其他什么都别想。"
她依旧不说话,仅点了点头,便又闭上了眼睛,大概是累了。
窦兰英站在床边看了一会,才铁青着一张脸,无声的抬手招呼了一下清嫂,扫了容萍和江如卉一眼,等清嫂走到她的身侧,扶住她的手才转身走了出去。容萍和江如卉各自说了一声安慰的话,就跟着老太太出去了。
容萍和江如卉这会谁都没有多嘴,只默不作声的跟在窦兰英的身后,张锐霖让医院安排的是高级病房,这是家私立医院,而这医院设立的位置靠近富人区,接纳的病患也以富人为主,因此医疗设施还是有保障的。走廊上没什么人,只有她们四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
眼看着快到电梯口了,窦兰英倏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容萍和江如卉一眼,说:"你们两个先回去,不用跟着我。容萍,你回去之后,召集家里所有的佣人,老爷子问起来,你如实说就好,所有人都在大厅内等我回来。"
"知道了。"
窦兰英点了一下头,转回头的时候,用余光暗暗的扫了江如卉一眼,旋即拍了拍清嫂的手背,说:"走,带我去找医生。"
江如卉和容萍便止步于此,立在原地看着老太太走远,窦兰英刚才的那一眼,容萍是看见了,她转头看了江如卉一眼,只见她拧着眉头看着老太太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极浅的笑,那一丝笑意稍纵即逝,说:"走吧大嫂,看样子今天是有的折腾了,先回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江如卉闻声回过神来,勉强的扯了一下唇角,点了点头,说:"说的是。"
随后,两人便离开了医院。
窦兰英找了程旬旬的主治医生,询问了情况之后脸色就更差了,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到离开医院,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清嫂将老太太送到医院门口时,忍不住说:"主宅内根本就没有人用藏红花,旬旬怎么可能有机会误食呢。"
老太太没有说话。
"旬旬平日里吃的那些补品什么的,都是我亲自安排检查过的,我再糊涂也知道孕妇是不能吃藏红花的......"她顿了一下,随即便露出了一个懊恼的表情,说:"我应该亲力亲为的!"
"你不用自责,那人既是有心想弄掉旬旬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你亲力亲为也没用。而且你为什么不亲力亲为,我心里有数,真要怪起来还得怪我,是我不想让你太把旬旬当回事。这事不提了,你也别往自己身上揽事儿,所幸现在是保住了,只是这孩子......"窦兰英欲言又止,默了片刻便摆摆手,说:"我先回去,你留在这里照顾旬旬。"
清嫂低了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将老太太送上车,直看到车子驶远,她才回了病房。张锐霖知道避讳,等她们都出了病房,自己便也出去了,只守在门口。
"是你送旬旬过来的?"
"是的,五太太原本就打算出门去找五爷,我开着车子到门口,五太太从里面出来脸上就带着伤了,然后她让我送她去最近的医院。说是从楼上摔下来的。"张锐霖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叙述他所知道的事情。
清嫂静默着看了他一会,才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进了病房。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清嫂过去拉上了窗帘,然后便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安静睡觉的程旬旬。
......
周衍卿看到未接电话的时候,已是傍晚了。他记得出差之前跟她说的话,自然也会遵守约定,给她说话的机会,不,应该说是给她一个逗他开心的机会。他让秘书在餐厅订好了位置,这才往回拨了一个,却是无人接听。
他笑了一下,就将手机放在了一侧,没再继续拨第二个。
他本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跑去瑞景等他,然而等他忙完所有事情,回到瑞景,却没有看到他以为会看到的人。他也不急,应该着急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结果,他才瑞景等到过了饭点,程旬旬依旧没有半点动静,直到八点多的时候,周亚男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才知道程旬旬出事了。出的还是大事,人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六个多月的孩子差点保不住。
周亚男是个直性子,说话也直来直去的,自是少不了一通责怪,可周衍卿到底是长辈,几次差点爆粗,给她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不,窦兰英在家里训话,她知道程旬旬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进了医院,便不管不顾的来了医院,谁知道最该出现的人,不但没有出现在周宅兴师问罪,同样也没有出现在医院里对程旬旬加倍照顾。她简直比程旬旬本人还要生气,她知道的也算晚了,没想到周衍卿这个当老公的,比她知道的还要晚!
甚至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当然,这也要怪程旬旬,是她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公务繁忙的他,又怎么可能会第一时间知道。
周衍卿赶到医院时,周亚男和清嫂正在里面陪她说话,张锐霖依旧守在门口,见着周衍卿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并欲伸手替他开门。周衍卿及时扣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说:"不急,你先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说一下。"
刚才周亚男只顾着抱怨了,只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但并不完整,他需要更完整的。
张锐霖看了他一眼,随即两个人便一道走开了,寻了个露台,周衍卿兀自点了根烟,默不作声的听他叙述。张锐霖从怀里拿了一份报告单出来,递给了周衍卿。
等周衍卿他们回来的时候,周亚男已经走了,病房内只剩下清嫂一个人了,站在床边替程旬旬掩了掩被子。他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去,只虚掩了门,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无声的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程旬旬苍白的脸上。
清嫂替她掩好被子,抬头才发现周衍卿,他来的无声无息,清嫂着着实实给吓了一跳,低声轻唤了一声,"五爷。"
周衍卿双手背在身后,轻点了一下头,并未说话,只站在原地,神情冷然。清嫂只站了一会,就寻了个借口出去了,那虚掩着的门就是给她准备的。等她出去,周衍卿才缓步走到了床边,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
病房内极是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周衍卿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暖黄的灯光掩饰不住他周身散开的寒意。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不知过了多久,周衍卿终于忍不住开了金口。
然而,程旬旬没有丝毫反应,似乎睡着了,连眼皮都没有动了一下。
"我知道你没有睡,现在只有我在,你不用装了。"
程旬旬依旧没有反应。
"旬旬。"他又耐着性子唤了她一声。
看着她恬静的脸,周衍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心底不由窜起了一股无名的火头,说:"不需要我?你确定吗?"
五分钟后,程旬旬依旧没有反应,周衍卿点了一下头,站了起来,小腿蹬开椅子的时候,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然而却终是引得程旬旬开口,她皱了一下眉,并未睁开眼睛,说:"我想休息,你便看在我今天元气大伤的份上,容我休息一下。你今天出差刚回来,相比也很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暂时没事。"
紧接着她只听到关门声,那轻微的一声,却引得程旬旬心头一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前只剩下了空空的椅子。她这是失望吗?可她明明没有期望什么,又从何而来的失望呢?也许,也许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希望他有一点情,若是连一点儿的情都没有,那么之前那些礼物,那些亲密之举,又代表着什么呢?
她吐了口气,这会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之际,她似乎看到清嫂回来了。原来,她一直支撑着精神,是在等着周衍卿来,他来过了,她便也放心的睡了。
清嫂在卫生间洗漱了一下,铺好了小床,准备躺下了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又开了,只见不久之前离开的周衍卿,又回来了。她坐在小床上,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已经吩咐小张了,你们两个先回去。"
清嫂站了起来,说:"老太太吩咐我留下来照顾旬旬,五爷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周衍卿没有走的意思,态度很坚定,说:"回去吧。"
"可是旬旬现在这个情况不好乱动,上个厕所都得让人帮着,我留下来照顾会方便一些,交给医院里的护士看护,我也不放心。而且是老太太让我留下来的,我也有这个责任照顾她。"
"清嫂,连我都不放心吗?"周衍卿转了眼,对上了清嫂的眼睛。
清嫂顿了一下,片刻就低垂了眼帘,笑说:"五爷你还不放心我么?"
"不放心。"
周衍卿说的太过于直白,惹得清嫂表情一僵,半天说不出话来。周衍卿也不等她说话,径自走到了小床前,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弯身坐了下来,旋即便躺了下来,周衍卿长得高大,躺在这小床上,很显然长度不够,并且也不舒服。他将西装搭在了身上,一只手枕着头,闭着眼睛,说:"清嫂离开的时候,记得帮忙关好门,谢谢。"
清嫂表情尴尬的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躺在小床上的周衍卿,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才点了一下头,说:"那好吧,那我明天早上再过来,被褥在沙发上,是家里带过来的,干净的。"
"谢谢。"
"那我走了。"
"好。"
清嫂离开后不久,周衍卿就坐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儿,看样子应该是睡熟了,连脑袋都歪了,这才是睡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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