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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会邀请领队出去吃饭,领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哪里好意思让方总监请客呢!领队请示了一下方圆想吃什么,什么地方讲究,于是便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方圆一伙人来到他中意的酒楼,一顿好吃好喝后,哦,问题还是不大啊,幸亏及时发现,那就下午继续施工吧,下不为例啊!
当方圆他们重新回到工地时,领队的早已通知自己的队伍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儿呢。
作为新进施工单位的领队,刘锦城自然不能幸免。
按理说,客也请了,烟也敬了,说起话来自然客套很多。
可是,方圆不同。话客套了归客套了,但他的动作远没有结束。
地暖,空调,除尘,三个外包工种都是利润可观的项目,方圆心里一清二楚,此时不揩点油水补贴补贴饥肠辘辘的肚皮,更待何时?!
“喂,刘儿,你来一趟我办公室。”方圆给刘锦城挂了电话。
“好的,方总,我十来分钟就到。”刘锦城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放着香烟和打火机,钱包也鼓鼓的,请客吃饭够了。
十分钟后,刘锦城敲开了方圆的办公室门。
“方总,什么事?”刘锦城抽出一支烟恭敬地给方圆点上。
“我有个朋友,他有个沙场,十来天后你这里就需要河沙了,到时让他供点?反正你们的河沙也是在市场上买的,他也说了,价格嘛,按照市价走就行了。”方圆吐了个烟圈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意思。
“这个嘛,方总,我虽在这里带队,可是原材料采购可是不归我管辖的,我需要请示请示上面的领导。”刘锦城谨慎地应承着。
“行,那你就请示请示张总吧,他是你的顶头上司,请示请示也是有必要的,那你什么时候给个话?”
“我马上请示,尽快给您个话。”
刘锦城出了办公室门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把电话打给了张德仁。
一级一级反映情况,刘锦城知道这个理儿,虽然河沙采购不归自己的师父管,可是他还是要向他直接汇报的,这是程序。
很快,刘裕后知道了方圆的事情,有些过分了,也有些恬不知耻了吧,方圆这个老小儿!
可是,上了人家的门头儿不低头是不行的,还好,河沙不同管材,质量容易把控,加强现场的质量管理就可以了,况且是市价,所以还是可以接受的。
刘裕后拨通了李瑶的电话交代了一番后,又把自己的要求跟张德仁说了一番。
十来天后,当装载着二十多方沙子的斯太尔汽车开进工地现场时,刘锦城、李瑶、张德仁和方圆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看着货箱四周加了堵板已经冒了尖儿的沙子,凭借着多年的施工经验,张德仁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车上的沙子不是河沙!
“张总,李经理,还有刘经理,沙子来了,你们看看,行的话就卸了。不巧的很,我临时有点事情,就先走一步了。”方圆指了指车子上的沙子说着话,准备转身开溜。
“方总,正好您在这里,我们双方一起验验吧!省得日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就十来分钟的事儿。”张德仁马上意识到方圆的意图,及时接了话阻止了他的后续动作。
“这个……也好,也好,那就一起验收验收吧。”方圆见走不脱,就勉强答应了。
于是四人一起走近了汽车,刘锦城马上安排司机拿着铁锹上了沙堆顶端,从不同的地方随机弄了几锹抛了下来。
四人一起围观,张德仁蹲下身来用手抓了一把凑到面前仔细看了看,没错,这车沙子的确有问题,沙子不是河沙,而是海沙!
刘锦城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他俯身凑到师父的跟前,用眼睛看着师父。
“方总,这沙子有些不对劲儿吧,您过来看看。”张德仁示意方圆凑过来一起看看。
没有躲掉的方圆只得凑了过去看了看,其实他根本不用过去看,车上装载着什么样的沙子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海沙,方总,这是海沙,您看看,这么均匀,颗粒如此细小,您再看,这里面还有贝壳碎片呢,海沙无疑。”张德仁从沙子里捏出来一枚风化了的白色扇贝壳,虽然那么小,但还是被认出来了。
“我们这个工地就在海边,东面那一片全是海沙,海沙是不能用在我们地暖的地面保护层施工,您知道的,方总。”刘锦城及时补充了一句。
“张总,海沙肯定不能用,用了出现问题怎么办?”李瑶说了一句。
“海沙当然不能用,方总,您说呢,我们可不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建造一批‘海沙楼’吧,那后果就严重喽!”作为“老工程人”的张德仁说的坚决。
“我看这批沙子跟东边海滩的那片沙子还是不大一样的,你看,这里面还有树根,是不是海蓝市西北方向那片黑松林里出来的,张总,你看看。”方圆提醒着张德仁。
张德仁又仔细看了看,的确,这批沙子与海边类似沙漠的那样的沙子还是不同的。海蓝市建筑口上的人都知道黑松林边的那个沙场。沙场距离海边能有两三公里的样子,面积约有七八个足球场那么大,那里盛产一种土黄色盐分相对较少的沙子。
时代变迁,沧海桑田,如今大概退去,那片沙场被人们栽满了黑松,表面已经覆盖了一米深的腐殖土。海沙被埋在其下,盐分少了,云母颗粒在地壳运动过程中也发生着变化,形成了一种介于海沙和河沙之间的特殊沙子。这种沙子当地老百姓用来做些简单的门房建设也没有出什么倒塌事故,这不,一传十十传百,就被投机的沙场老板们盯上了,在这些人眼里,沙子就是金子,如今早已成了海蓝市有名的伪沙场,有些工地时不时就会发生进场的情况。
想不到在自己的工地遇到了,张德仁不免摇头苦笑。
“方总,黑松林的沙子我们也不能用啊!”张德仁拍了拍手里的沙土,站直了身子认真地说。
“少用一点也是可以的吧,你公司的地面也不涉及到楼房主体结构,再说了,这,这,这么大一车沙子已经进来了……要不,先收下吧,用到别的地方,司机师傅千里迢迢地来一趟可是不容易啊!又是人工,又是油儿钱,还要躲路上的交警,对吧?收了,收了。”方圆说得头头是道,看来提前也是备课了。
“方总,是,地面不是主体结构,可是我的地面里也有钢丝网啊,即使少量的盐分也是能够腐蚀到的,如果出现了裂缝超标怎么办?况且后期地面即使铺上了瓷砖遮丑,也会有反碱长白毛的现象发生的。”
“那就是后事了,后事了。”方圆显然不同意这车沙子退场,继续坚持着。
“我的方总,我们真不能用,上次你我一见如故,算是朋友了,听我的,您就退了吧!出了事,你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返工不说,一定会给文韬房地产和德天监理公司的声誉带来恶劣影响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了那个时候,你我可就是罪人了,您说,我们还能在摊儿上混吗?”张德仁说得委婉,他不想惹怒了好不容易处的和谐关系。
“……这个,退的话……很麻烦的。你让司机开走,那拉到哪里去啊?”方圆还是不依不饶。
这边李瑶早已看不下去了,准备情绪大爆发的她被刘锦城及时地用眼神制止。
“您如果一定要用,行,听您的,不过您要让供货方给我弄份保证书,而且我们要标记使用此沙的别墅楼号,另外您还得出面跟李鹏打个招呼,您知道李鹏可是隔三差五到这里转悠的,让他碰上了就是让刘伟碰上了,上次开动工会时刘伟什么脾气您可是知道的,不提前打个招呼绝对是不行的!”张德仁抬出了刘伟,并加重了语气。
用了就用了,是绝对不能出现文字类的东西的,如果出了事情,那自己还真别想在海蓝摊上混了!罢了,罢了……方圆见此情形,心里不免嘀咕,看来退是必须要退了。
见方圆楞在那里,张德仁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方圆处于矛盾和犹豫中。
“方总,您老哥看看,这样行不行?从沙场到这里油钱不用1B块钱,这个您有数,来回费用算2B块钱,再加上装车铲车费2B,共4B块钱,我出了,您安排司机师傅把沙子退回去,换成河沙,来一趟不容易,中午我们就不走,您赶快联系您朋友趁着午休路上没有交警,再安排送一车,下午我们一起验验,好不好?”
“还是张总想得周到,好,就这样吧。”方圆那张笑面虎的脸上一上午难得又堆起了花儿。
张德仁见自己的方案被方圆接受,立即吩咐刘锦城给了司机4B块钱,方圆适时地对他低声交代了一番。
斯太尔汽车很快出了工地,见好就收,方圆准备离身去自己的办公室。
张德仁见状,马上用右手轻轻拦住了方圆。
“方总,别介,中午了,您去哪里啊,走走走,我们一起去吃顿便饭,两点来钟司机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还要一起再验验呢,走走走,一起,一起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又让张总破费了。”方圆推让着。
“您能赏脸吃顿饭,那是我们乙方的荣幸,走吧,走吧,老哥您给我面子。东区海边那家新开的海底捞不错,我们去那里吧?”
方圆没有再做谦让,上了张德仁的车子。
半小时后,一行人来到了餐厅,忙活了一上午都累了。
这家海底捞正如外界传闻的,底料清纯,牛肉正宗,拌料讲究,青菜甜脆,一个半小时后,方圆已是拍着肚皮很享受地再次坐进了车子里。
到了工地后,张德仁、刘锦城和方圆一起去了总监办公室闲聊,李瑶受不了方圆那德行,就借故去了海边溜达。
下午两点半左右,司机师傅开着那辆装载车重新出现在了工地现场。
有了上午的遭遇,这次的沙子品质相当的不错,当满满一车沙子顷刻间倒在设备旁时,几大团淤泥球从白净的沙堆上滚落下来,河沙里才有淤泥球,一看就是来源规矩。
四人一起验收完毕后,刘锦城给司机师傅开出了一份《材料接收单》。
告别方圆和刘锦城,张德仁和李瑶一起上了车,他们要回去向刘裕后复命。
方圆是满意的,吃喝卡要,这是他的本性,这种本性在他的身上显然被包装,被艺术化,他就是导演,无需剧本,全靠本能和即时表演,关键还是直播!与冯小刚、陈凯歌、张艺谋等名导相比,毫不逊色,也丝毫没有违和感,堪称完美,perfect!
这是他的本领,混迹这片江湖,这是他的伪装,是他的手段,是他的生存技巧,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存在感,并以此实现自己的财富累积和小康之路。
刘锦城和方圆又闲扯了十来分钟后,就别了方圆忙自己的事情了,方圆正好也犯了困,就悠然自得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沙子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刘锦城回顾一天来的经历,深刻领会到自己需要跟师父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通过这件事情,方圆对刘锦城再没有其他过分的要求,当然平时的人情往来就不算了。虽然偶尔也有缺斤少两方数不足的情况,但刘锦城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过去,只要方圆能在施工方面别开红灯就行。
要知道,在原材料供应方面,方圆几乎控制着蓝色港湾工地里所有的沙子供应和土方开挖及外运,他和片区内的土方公司紧密联系并占有一定的股份,这是施工单位打破不了的地方垄断!
他的这种在建筑原材料供应链上的垄断,是一种介于正常公司和黑恶势力之间的操作方法,行走在法律的边缘,啃食着属于自己的利润,连做甲方的李闻、刘伟也拿他没辙,也就任由他折腾。反正基本都是行业市场价格,在此基础之上,优先选择方圆的合作公司,还好,作为老江湖,在材料质量和管理操控上,他还是有一定分寸的,至今没有在这方面栽过跟头。
刘锦城小心谨慎地伺候着这位爷,知道了他的背景之后,更是不与他发生冲突,因为每方沙子里面有方圆的既得利益,双方合作得还算融洽。
一个月一结算,每次刘锦城都会把材料款从林若兮那里提前申领出来,再把款子和供货明细一起仔细整理好,然后敲开方圆的办公室门双手奉上,至于款子如何分配,刘锦城从不过问,也不敢过问,那是方圆的私事,每每这个时候,方圆的脸上都会堆成一朵牡丹花,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灿烂无比,一口一个“刘儿”“刘儿”地叫着,倒让刘锦城不自在了。
刘锦城慢慢地摸清了他的脾气,号着了他的经脉,工程自然进行得比预期要顺利。
清明一过,五一快到了,他想约林若兮出去玩两天,踏踏青,放松放松心情,没想到竟被林若兮打住了,因为她安排了另外一件事情。
刘锦城的心里有些犯怵,也有些胆怯,他知道这件事情早早晚晚是要办的,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到来了。
他要做些准备了,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需要赶快行动起来。
他上网去搜寻了一些攻略,又请教了身边同学朋友得到了一些经验,甚至他把电话打到了林若然那里,作为未来的大舅哥,林若然自然予以全力的支持和帮助,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把能够想到的招数通过速成班的形式教给刘锦城。
五一,终于还是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