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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若无物,很快的往村东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层层雨幕的后面。
刘满屯吓坏了,匆忙跑回到屋子里,却愕然发现,二爷爷好好的躺在床上呢。
“二爷爷,二爷爷。”刘满屯趴到床边儿上叫了几声,可刘二爷躺在床上一声不响,刘满屯急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儿,二爷爷已经死了,而刚才离开家的那位,是二爷爷的鬼魂,那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差了吧?
刘满屯赶紧跑了出来,去家里面喊人。
刘二爷确实死了,死的很突然,很平静,这一年,刘二爷才五十八岁。
即便如此,按照村里的习俗,这也算得上是喜丧了,毕竟刘二爷死之前,没有得病,没有受苦受灾。逢喜丧,故去的老人要在家中停尸七天,死后第三日入棺,抬入灵棚当中,供人吊唁祭拜,再过四日之后,盖棺,下葬。
村里人也都自发的前来吊唁祭拜刘二爷,并且帮着刘家人张罗忙活着丧事。
而刘家人却是有些头痛,按照习俗是要停尸七天的,这本来是不需要考虑的事儿,可问题是,当时正值炎炎夏日,天气热成那样,尸体放个三两天就得发臭了,哪儿还能放的上七天?还不得烂了么?
一大家子人,再加上村民们在一块儿商量着,讨论着,结果讨论了两天,愣是没有结果。原因是有的人觉得这么大热天的,停尸三天,第三日入棺后直接就钉上然后埋葬了也就算了。可更多的人觉得不行,哪怕是去找冰块,甚至是冰柜回来,也得让刘二爷在世上停尸的日子够了七天,不然的话那就是大不敬,刘二爷这一辈子活的精彩,活的顶天立地,总不能就这么草草的葬了他。
就这样,商量来商量去,事情就拖到了第三天入棺的日子,外头的灵棚也搭上了。
这两日来,刘家人和村民们轮番的在院子里的手压井里头往外压凉水,往屋子里摆上了二十多个盆子,还专门儿把大队部里的吊扇给借来,有电的时候电扇吹着,没电的时候,干脆就是村民们轮换着用扇子扇,目的就是让屋子里凉快些,不让刘二爷的尸体因为天气热腐烂掉。
大家伙儿的幸苦没有白费,刘二爷的尸体没有发臭,更没有腐烂,完好如初,而且让人惊讶的是,刘二爷依然是面色红润,不像其他死去的人那般是蜡黄色,没有一点儿生气。
那天下午,刘二爷屋子里摆上了一口大棺材,用两条板凳支了起来,棺材前头点上了长明灯。屋子东头炕上,刘二爷穿着寿衣安详的躺在那儿,头前摆上了红绳挤着的铜钱,那是用来给鬼差的引路钱,意思是鬼差拿了钱之后,去往阴曹地府的路上,会多多照顾刘二爷。
屋子里摆放着七八条板凳,上面都坐满了人,不过没有女人,女人属阴,是不可以靠近死人的。一帮大老爷们儿坐在那儿等着时辰到了之后,把刘二爷抬入棺材里,然后再把棺材抬到外面大街上搭建好的灵棚里。
刘家那三个孙子辈儿的小子也被长辈带进屋里,刘满屯靠在他爹怀里面,眼里噙着泪儿,目不转睛的看着炕上的二爷爷,他知道二爷爷死了,可心里面总觉得二爷爷还会回来的,昨天他说二爷爷还会回来的时候,就引得家里人和村里几个听见的人唉声叹气了一番,谁都知道,刘二爷最待见的就是刘满屯这孩子。
三点一刻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已经开始无聊的闲唠起嗑来了,谁都没有注意到,穿着整齐的寿衣躺在炕头上的刘二爷,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眨巴了几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之后,双手用力,竟然坐了起来,身子一扭,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身上穿的寿衣,又看了看满屋子的人和那摆在屋子里正对着门口的棺材。刘二爷有些诧异的说道:“我说爷们儿们,这是干嘛呢?”
他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静的出奇,就连那屋子里嗡嗡飞着的几只苍蝇也落在了墙角处,不敢吱声,外面两棵大榆树上的知了,也不叫唤了。
满屋子的人都傻眼了,愣愣的看着坐在炕上穿着寿衣的刘二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活见鬼了啊!
“诈尸啦!”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嗓子,屋子里一下就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喊叫着往外跑去。只是眨眼的功夫,屋子里的人全都跑的干干净净。大街上也不断的响起惊慌失措的喊叫声:“诈尸啦,诈尸啦……”
其实刘二爷刚刚醒来的时候,刘满屯就已经发现了,他一直在瞅着二爷爷呢,可他没吱声,也没害怕,在他心里,早早的就认为二爷爷肯定会回来,肯定会醒过来的,所以刘二爷这种类似于诈尸的情况,对于刘满屯来说,似乎是一件本来就应该发生的事儿,没什么好奇怪的,更没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当时屋子里人群一乱,刘满屯身不由己的被他爹抱着跑了出去,直到他爹抱着他回了家,将他放了下来之后,刘满屯才急匆匆往二爷爷这边儿跑来。大人们都吓得不知道该干啥了,所以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刚刚抱回来的小满屯,又跑了出去。
此时的刘二爷,正坐在炕头上郁闷的看着满屋子乱七八糟七倒八歪的板凳,琢磨了一会儿心里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刘二爷赶紧从炕上下来,走到棺材跟前儿,从棺材里拿出一身本来打算给自己陪葬的衣服出来,换下了这一身的寿衣。把身上拾掇利索之后,刘二爷就打算要出门转转,跟大家伙儿说个明白,省的村里人都心惊胆颤的睡不好觉,干不了活儿。
刘二爷刚走到屋门口,小满屯就跑进了院子里,喊叫着二爷爷然后飞跑着扑进了刘二爷的怀里面。
这可把刘二爷乐坏了,连连答应着叫着乖孙子,把小满屯给抱起来抡了几个圈儿,刘满屯高兴的嘎嘎笑了起来,大街上有些胆子大压根儿就没走远的人听见刘二爷院子里响起了孩童的笑声,纷纷诧异,互相靠着膀子装着胆子走到了门口往院子里看去,只见刘二爷正抱着小满屯皱着眉头细细的查看着,好像小满屯儿脸上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似的。
刘满屯也觉得二爷爷看自己的眼神儿有些不对,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见了自己就高兴的把自己给抡起来转了几个圈儿,怎么停下之后就开始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了呢?
“满屯,去把你爹你叔你爷爷都叫来去。”刘二爷放下小满屯,吩咐道。
“哎。”刘满屯懂事的点了点头,跑着跳着回去了。
刘二爷这才注意到院门外那些村里的老爷们儿了,连忙招呼着:“都进来坐吧,别害怕,老子这不是诈尸,老子是还魂了!奶奶个熊的,老子没死!”
得,一听刘二爷这一口一句“老子”的话,外头那帮老爷们儿就都乐了,没错儿,这就是刘二爷!于是大家纷纷向刘二爷打着招呼,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院子,走进了屋子里,绕着那口大棺材,走到了炕边儿,扶起了几条板凳,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刘家的那帮大老爷们儿也都赶来了,村里人来的也更多了,脸上都挂着吃惊的笑容,也算是开心吧,毕竟谁都不想着刘二爷这么早就去世啊!
“我说兄弟啊,这两天,这两天你可是去哪儿了?”刘满屯的爷爷进屋后仔仔细细把刘二爷打量了半天,才上前叹着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刘二爷把小满屯抱进怀里,坐在炕边儿上笑呵呵的说道:“这两天把大家伙儿都累坏了吧?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得得,二爷,您这走了快三天了怎么就又回来了呢?”挨着满屯爷爷坐在炕角的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问道。这人穿着一身灰粗布衣裳,上面打满了补丁,剃了个平头,年纪轻轻的却叼着个大烟袋,他叫胡老四,名字叫老四,事实上家中却没有兄弟,本姓家也没人,是村里的独户,之所以叫胡老四,据说是他在师兄弟中排行老四,所以就叫胡老四了,村里人这些年叫的顺口了,知道他真名的倒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