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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绯期看着她亮得仿佛能洞澈自己心扉的眸子,心头蓦地一跳,不但不觉得她丑陋,反觉得该是自己无地自容,不由垂下握剑的手,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这时,耳边忽飘来清清淡淡的声音:"我信。绯期,走吧!"
他忙抬眼,正见萧以靖蕴着一丝温和笑意的眼睛。
他顷刻暖了心胸,高声道:"好!"
萧以靖已坐上藤制的肩舆,木槿依然坐在原地,绞紧自己的袖口向他默默凝望。
其实她该站起身来,再去握一握五哥的手,再和他亲亲密密说几句话,再仔仔细细看几眼他的模样。
也许,会是最后一次了吧?
他那样刚毅健康的一个人,又有田烈全力相救,应该可以安然回来吧?
但他回来后,还能见得到她么?
看着萧以靖被随侍从她跟前抬着离开,木槿再也忍不住,泪水直直滚落下来。
这时,忽闻萧以靖道:"停。"
户舆立时停住,萧以靖转过了脸。
木槿猝不及防,正被他看去了满眼的泪,连忙垂下头。
萧以靖瞧着她哭得颤抖的身形,静默了片刻,柔声道:"你不是问我,皇上给我的书信里,写了什么吗?"
木槿不由抬头。
萧以靖便笑了笑,"其实,皇上只是告诉我,不论过去、现在,或未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出了什么样的意外,你都是他挚爱的妻子,你都是大吴母仪天下的皇后!"
"是...是吗?"
木槿哆嗦着嘴唇,勉强笑着。
萧以靖继续道:"五哥也想告诉你,不论过去、现在,或未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出了什么样的意外,你都是五哥心爱的小妹,你都是蜀国最受娇宠的公主!记住,不要离开我们!"
"嗯..."
木槿眼前一片模糊,答得浑浑噩噩。
她当然是许思颜最爱的妻子,她当然是五哥最爱的小妹,她当然不会离开他们。
可许思颜为何特地写信说这个?
五哥为何又突然提这个?
大脑中如塞了无数乱麻,她想去理,却无力去理,看着萧以靖一行离去的身影,一时清楚,一时模糊,渐渐完全被栎树林挡住,眼前终于一片空白。
她一晃身,如布偶人般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皇后!"
楼小眠早已返回她身畔,连忙将她抱起,却在看到她原本藏于袖中的左手时怔住。
左手几处穴位深深扎着数支金针,正缓缓渗着血迹。
这是在以某种方式逼自己保持清醒么?清醒地送萧以靖离开,好不让他太过悬心?
楼小眠正要拔针,忽瞥见从她腰腿间滑下的毡毯,以及被毡毯半覆住的裙裳。
颤抖的手慢慢揭开毡毯,他忽然间屏住了呼吸,失声痛唤道:"木槿!"
离弦、青桦等亦齐齐变了脸色。
下面几乎整幅裙裳都已被血水染透,并染透了她身下的败叶和泥土。
木槿要来毡毯围裹,不是因为怕冷,而是要用毡毯来挡住不断倾涌出的血水...
田烈不可能不知道木槿羊水已破,生产在即,却顺应她的心意撒了谎,说她身体有所恢复,甚至可能怀胎十月,顺利生产。
若知晓木槿情形如此严重,萧以靖岂肯顾自离开?而他伤重之极,又怎么禁得起再拖下去?
木槿暗中到底用了多么极端的针灸法子,才能克制住这绝大的痛楚和虚弱,若无其事地写药方、写诏书,并和萧以靖告辞?
她始终坐在原处一动都不敢动,自然是怕稍一移动便被人看出破绽,怕因自己耽误了五哥求生的机会...
是年初秋,谯明山。
向阳的坡地上,一度荒僻的药圃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植了许多别处罕见的药材。
萧以靖倚在紫藤架底的竹榻上,一边翻着远方送来的奏文,一边拈盘里洗净的葡萄来吃,偶尔扫过一旁忙碌的孟绯期。
调养了两三个月,他终于从生死一线间挣脱出来。如今虽未痊愈,到底已无大恙。再休息几日,应该可以动身返回蜀国了。
孟绯期依然一身的绯衣胜火,艳色夺人,却卷着衣袖,踩在木架上摘着紫藤的荚果,口中尚念念有词道:"紫藤根与种子皆可入药,性甘,微温,有小毒,可治杀虫止痛,祛风通络...超量服用会引起呕吐、腹痛,腹泻..."
萧以靖黑黢黢的眼睛便又盯向他,像盯着脑子坏了的白痴。
孟绯期不由红了脸,抱着药篮道:"五哥,是田烈要的东西。"
"哦!"
萧以靖低下头,继续看奏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