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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霎时变得凌冽。
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被魏然一语刺中,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厉寒冷,目光刀锋般射向魏然,有一缕如霜鬓发垂落额角,跟着躁动的呼吸一起起伏。
良久,他似乎终于平静下来,微笑着,沉默着看向魏然,“你还不知道吧,共工归元天地前夕,曾元神离体,到西天梵境拜访过西王母,他问了一个问题,关于唯一放不下的徒儿的命运——你一生最大的天劫何时落?“
魏然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喋喋不休开合的嘴角,握住骨伞的指节微微用力,克制自己浮动的心绪。
“你的天劫,当你在不周山脚带回那一株玉竹之时,就已经开始了。上千年来,就如一头潜伏在你生命中的猛兽,当漫天的玉竹花纷纷落下的时候,天劫便猝不及防的降临。事实证明,这一切早就应验了,不是吗?”
“……”
那个静默不语的人听见这番话,呼吸几乎凝滞,眼中的亮光毫不察觉的一闪而逝,刹那委顿。是的……在他亲手捧回那一株天真无邪的玉竹时,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对她的任性调皮无可奈何时,在无数个孤独的时刻怀念起她的笑语时……似乎,已经无可避免的亲手埋下了毁灭的引线,唯有引颈受戮而已。
溟幽抬眸看一眼灰白死寂的冥界上空,那里积累了万年无法消散的黑雾,比深海更深,比黑夜更黑,是自洪荒开辟以来便流连不去的积年怨气,此刻他的眼神便是如此的彻骨阴枭,他的声音顷刻间响彻冥界,声浪一波一波传开去,惊扰无数怨灵,“孟章,你的天劫并未结束,我的游戏,也只是刚刚开始,未来的日子,我会代替你归元天地的师父共工好好看着你,看着你是如何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被冥河上空的黑雾挟裹着久久不散,一遍遍回荡在听者的耳朵里。
魏然蹙起眉头,刚才心中那点起伏的心绪在这时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听着溟幽那嘶哑得令人厌恶的笑声,一反常态的,他的唇角居然缓缓扬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一切只是刚刚开始吗?”片刻沉默,一声轻轻叹息犹如青烟入云,“也好,那么就让我一层层撕开你的面纱,看清楚你苦心谋划几千年的阴谋背后,到底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
呵,荼蘼啊,可怜的荼蘼,在你父亲眼里,到底也只是一个可悲的棋子而已啊……
一道晴空霹雳忽地打碎两人之间诡异的对峙,随即一抹铮亮剑光骤然劈向魏然,他起身闪避。
停在半空,低头看向那道剑光来处,竟是方才消失在大殿内的高寻,一身赤红玄袍沾染血迹,发带半歪,苍白的手掌按住自己喘息不止的胸口,显然是受伤不轻的模样,这时强撑病体挡在溟幽身前,却不知是顾念师徒情深还是想要逞这一时之强。
魏然恢复片刻之前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静静的望着溟幽师徒。
溟幽没有回头看高寻,只是狠狠盯着前方几步远的执伞男子,眼神复杂——这把骨伞,想来是他从尸山中搜寻来的茵竹遗下的尸骨,哼,果然啊,情字如刀,生世刻骨。
念及此,一张莲花般素雅的笑靥猝不及防闪过眼前,刹那的疼痛自心脏深处蔓延过四肢百骇,他恶狠狠的掐断了那点念头——该死,这世间的情字为何如此煞人,那么多年过去,竟还不曾放过他?这颗疲惫不堪的心,到底还要痛多久才是个头?该死的!
赤红玄袍无风飘摇,如一堵阻断两人的红墙,黑色的眸子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仿佛要钻出眼眶,将对面那人卷入滔天烈火焚成灰烬。
仇恨?为何高寻对他有如此大的仇恨?
魏然暗自心惊,握住骨伞的手又紧了三分。
高寻横剑指向他,眉梢眼角全是冷漠和轻蔑,骤然斥道,“敢说我卑鄙?私闯冥界禁地津玉洞,偷走荼蘼的魂魄,假意束手就擒却暗地里勾结堕仙太子长琴,这三桩事,哪一件光明,哪一件磊落?昔日的孟章神尊,你何时沦落到靠耍这种小诡计过活了?!”
魏然不怒反笑,凭空虚虚一握,一个青瓷茶杯赫然落在他手心里,氤氲茶香将他的视线染得些微亮泽,品一口清茶,才徐徐开口,“雀王阵,九剑归一,这两样都是你孔雀明王的看家本领吧,竟不惜拿出来对付一个人间的小丫头,还让她跑了。这种事说出去,就不怕三界众人耻笑你堂堂西海仙岛的孔雀明王,竟拿不住一个不会法术的丫头?”
神色淡然的说出这番话,眸光始终没看对方一眼,凝在手里的茶盏上,似乎在品咂这一抹悠远淡雅得茶香,又想起什么似的,再度开口,声音里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听来竟是嘲弄,“看来,从尧山的门童一路爬到如今的显赫位置,你的长进并不如人意啊......平时你的师父是怎么教导你术法的?”
魏然的话像风,风里藏着一根看不见的针,吹进高寻耳朵里,却是比最烈的风暴还要让人愤怒,让人刺痛。他愤然拔剑而起,目光中的火再也控制不住的喷薄而出,“我要割掉你的舌头!”
喝尽最后一口清茶,魏然手腕倏然一转,天一琴已经凭空而立,周身白光萦绕,是灌入的充沛灵力,他抬眉浅笑,“好啊,长琴的一臂,我正好也要向你讨回来。”
高寻持剑的手却是一顿,随即眉峰一挑,剑身红光闪现,铮响如雷,他的怒声也如雷,“一缕幽魂,早该在炼狱里变成飞灰,若不是师父师父宽仁不许任何人动他,今天我斩断的就是他的头颅!呵,既然你送上门来,斩不了他的,斩你的也可解恨!”说罢,旋身化作无数长剑刺向那白衣黑裤皓然如星的人。